第一百四十章 困獸之鬥
現在的他就像是一隻困在籠子裏的野獸,看著威風,實則可憐無比。
沒有了自由,被束縛了手腳,不過隻剩下一個狐假虎威的皮囊罷了。
“眼前並沒有什麽良策可解父王的燃眉之急,榮親王一向唯我獨尊,他若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的話,定然會一根筋走到底的。父王若是堅守己見,定然會與他反目成仇。”
一想到這個問題,周王就覺得頭大無比,他頭疼的揉了揉漲疼的太陽穴,無奈的道:“榮親王一意孤行,本王也甚是無奈。”
貴妃沉默了片刻,然後甚是直白的對著周王說道:“父王,我們離開這裏吧。”
“你說什麽?”周王猛然轉身,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離開這裏,在這個時候?”
貴妃堅定的點頭,“父王,你雖有威名,卻無實權,加上榮親王並不待見我們周王府,若是真的發生了衝突,我們的勝算並沒有多少。”
周王無奈的歎了口氣,她說的他何嚐不知,隻是,這裏是生他養他的地方,他怎麽能夠輕易的放棄這塊土地!
“父王,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如今的北蕭就是一潭死水,我們就算咬牙堅持,決定在這潭死水裏攪一攪,最大的結果就是一敗塗地。”
“媛兒為何這麽悲觀,難道你就這麽不相信父王麽?”
貴妃的笑容很淡,“父王,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因為,我們沒有必要犧牲自己的命,來守護這一片已經貧瘠的土地。”
“媛兒!”周王不敢置信的看著貴妃那雙冰冷的眼睛,“你怎會說出這種話來。”
“父王,很多時候,我們明明可以做選擇,為何非要把自己逼到走投無路的地步?我們明明可以選擇自己的生活,為什麽要死死的守著不屬於自己的責任。”
周王一錯不錯的看著貴妃,看著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媛兒,你自小在這裏長大,這裏有你…”
“所有不好的回憶。我這輩子都不願意再回到這裏,也不願意在這裏多生活一天!”
周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她並沒有放下,而是恨的越發的深沉了。
“媛兒。”
“父王,”貴妃淒慘的一笑,“皇家無情,女兒被傷的體無完膚,要麽青燈古佛一生,要麽就是離開這是非之地。父王,女兒的後半生交給你了。”
周王愣了,內心裏麵波濤洶湧,掀起的層層海浪差點將他淹沒。
“媛兒,皇家無情,可是我們也是皇家的人啊。”他無力的解釋,“身處在皇家,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
“可是眼下我們已然可以自由選擇,這裏已然成了空架子,覆滅已成定局。父王,離開這裏吧,自始至終,都是皇家對不起我們,我們並沒有對不起皇家分毫。”
王太後的死像是壓倒了周王心中對皇室幻想的最後一根稻草,這種兄弟相殘的戲碼在這亂世竟然還能活生生的上演,隻能說明皇室的無情。
“你容本王好好的想想吧。”
貴妃見好就收,從善如流的道:“父王,北蕭皇室不隻你我,還大有人在,很多時候,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就能辦成的。”
周王點點頭,他聳拉著腦袋,神情萎靡,失魂落魄的走了。
貴妃有些不忍,但又想到,長痛不如短痛,現在痛一點,總比一直痛著強,艱難的閉上了嘴巴。
周王這些日子過得著實煎熬,他已經到了遲暮之年,也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可是恰逢國家有難,他該是顧小家還是顧大家呢。
他焦頭爛額,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直到此時此刻,他才驚覺,活了大半輩子,他連一個能推心置腹的好友都沒有。
這是何等的悲哀。
周王第一次覺得,他的生活簡直糟糕透了。
陸安瑾消停了兩天之後,又開始活躍了起來。不過,這次她並沒有找貴妃,而是直接去見了周王。
彼時的周王正在舞劍,陸安瑾堂而皇之的坐在屋頂上,光明正大的欣賞了一番。
直到周王氣喘如牛的將劍扔給了手下,斜眼看了一眼膽大包天的小賊,半是欣賞半是威嚴的道:“看夠了?”
陸安瑾甚是老實的回答,“不夠。”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周王,與她想象中的截然不同。周王長相普通,並沒有王孫貴族自帶的優越感。
他被歲月浸染的臉龐留下一道道時間的碎痕,但那雙熠熠生輝的虎目卻甚是清明。
然,他的背脊卻不再挺拔,微微彎曲的身子證實他確實已不年輕。
“你這小賊的膽子不小。”
“俗話說的好,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我要是膽子不大,又怎麽欣賞的到這麽精彩的劍舞。”
周王對這種溜須拍馬並不感冒,他輕哼一聲,淡淡的道:“下來!”
“不下,我覺得這種距離甚是安全。”
周王嗤笑,“你是準備讓本王一直仰視著你?”
“不敢不敢。”
陸安瑾嘴上說著不敢不敢,可是腳步卻沒往前挪一步。
“你這小賊倒是激靈,不怕死但也不膽大,”周王連聲歎道:“有意思,有意思。”
然而,被他成為有意思的人卻並不接受這種讚美,但還是厚著臉皮應了一句,“多謝周王誇獎。”
“說吧,你今天來有什麽目的?”
陸安瑾笑嗬嗬的沒個正行,“其實也沒什麽事情,今兒個不請自來隻是想和王爺聊聊人生,談談理想。”
“本王與你素不相識。”
“哎,”陸安瑾滿是不讚同的說道:“王爺此言差矣,萍水相逢即是有緣,我今日有幸目睹了王爺的矯健身姿,就證明咱們是有緣的。”
周王:……
這人的臉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那你說吧,本王洗耳恭聽。”
“王爺無須這般謙虛,我呢,其實就是想我問問王爺,有沒有興趣解甲歸田,過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
周王的眉心一動,“你是不是已經去見過媛兒了?”
陸安瑾但笑不語,不承認也不否認。
“是你攛掇著媛兒,讓她勸告本王離開王城?”
陸安瑾還是不說話,隻是那雙帶笑的眸子已然說明了一切。
“果然是你,本王說媛兒怎會突然給本王提起此事。”
“王爺,”陸安瑾低沉的開口道:“你知道深知小姐的脾氣,若隻是我私下裏推波助瀾,小姐大可不必理會我,因為她並不是那種容易被旁人左右思想的人。”
周王抿唇不語,看著陸安瑾的眼神鋒利無比。
“你明知道這是小姐的心聲,但卻不想承認,所以就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我的身上。”
周王的目光殺氣凜凜。
“你不必這麽看著我,我隻是實話實話罷了。”
周王一瞬不瞬的看著陸安瑾,沉默了半晌之後,長長的歎了口氣,他疲憊的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酒碗,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
陸安瑾不言不語,沉默的看著周王一碗接著一碗,可是一壇酒過去了,他的目光依舊清明,看不到一絲的醉意。
“好酒量!”
周王將手中的碗重重的扔在了地上,啪的一聲,甚是響亮。
“從今天開始,莫再讓本王看到你,若有下次,本王定然不會手軟。”
陸安瑾沒再多說什麽,隻是抱了抱拳,“再會!”
周王看著陸安瑾離開的背影,清冷的眼睛毫無波瀾,他靜靜的站在庭院中央,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王爺,夜深了,早日休息吧。”
“郡主在做什麽?”
管家恭恭敬敬的回,“郡主已經歇下了。”
“她今日心情如何?”
“郡主多半時辰是在發呆,其他的時候皆在看書。”
周王歎了口氣,“可有哭泣?”
管家微微的搖了搖頭,“郡主並未哭泣。”
周王點了點頭,“如此,最好。”
又這麽平淡無波的過了幾日,陸安瑾一直未出現,貴妃先前不在意,可是眼看著一天天過去了,那兩個人卻遲遲都沒有給她回應。
會不會是中間又出了什麽變故?貴妃越想越揪心,她焦躁的在房間裏麵走來走去,俏臉又不受控製的猙獰起來。
他們是不是都在騙她?
纖纖素手緊握成拳,尖銳的指甲狠狠的戳進肉裏麵,她的目光逐漸癲狂起來。
“小姐這是在作甚,心情不好?”
一道輕柔的聲音瞬間在她的身後響起,貴妃猛地回頭,果然看見了一臉笑意的陸安瑾。
她咬牙切齒的說,“你怎麽來了?”
“先前王爺警告我,不許我再出現在小姐的麵前,我今日可是趁著王爺不在府,偷偷的溜進來的。”
貴妃的臉色好了一些,“這麽說,你已經見過父王了?”
“嗯,那日有幸目睹王爺舞劍。”
“父王如何說?”
陸安瑾實話實說,“王爺命我莫再出現在小姐麵前。”
貴妃的臉色複又變得甚是難看,“這麽說,父王是不打算離開王城了。”
“王爺確有此意。”
“為什麽,”貴妃忽然歇斯底裏起來,她抱著頭,聲音甚是尖銳,“他為什麽就不願意離開這裏。”
陸安瑾淡淡的道:“或許,王爺有什麽不得已的理由吧。”
“所以,他是想放棄我了麽?”
陸安瑾溫聲安慰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小姐無須想那麽多,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王爺今日便會與小姐開誠布公的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