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似匪非匪
北蕭王看著周騫的眼神鋒利如刀,奈何周騫就是個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的臭脾氣。
任憑北蕭王如何的聲嘶力竭,如何凶狠的咆哮,憤怒的威脅。
他的神色巋然不變,目光平靜,臉上甚至帶著一絲安逸的祥和。
這個老匹夫,分明就是有恃無恐。
北蕭王憤怒的摔門離去,周騫悵然若失的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長長的歎了口氣。
接下來的日子,北蕭王對他不理不睬,好似忘記了他的存在。
他身陷囹圄,接收不到任何消息,像是缺了耳朵的聾子一般。
周騫並不知道朝堂之上,有何變化。他心急如焚,奈何北蕭王下了死命令,禁止任何人來探視他。
月上中天,看守大牢的侍衛昏昏欲睡,他們靠在牆上,眼皮不受控製的聳拉著,不一會兒,就慢慢的閉上了。
忽然,他們猛地被驚醒,霍然睜開眼睛,呆愣了一會兒,又伸了一個懶腰,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轉瞬,又夢周公去了。
兩個黑影如泥鰍一般,敏捷的鑽進了牢房之中。
他們精準的找到了周騫所在的牢房,而後拿出一個香囊放在了帶鑰匙的侍衛鼻下,聽到動靜醒來的侍衛,轉眼又沉入了睡夢之中。
鑰匙的響動聲驚醒了周騫,他起身,嗓子發幹,厲聲質問:“誰?你們是何人?”
“周先生,請跟我們走。”
周騫一臉嚴肅的看著他們,“本官乃罪臣,除非王上赦免,否則本官哪都不去。”
“先生,”黑衣人拿出一封信,“給您。”
周騫半是疑惑半是好奇的打開了信封,在昏暗的燭火下,細細的品讀著信上內容。
半晌,他失望的放下信封,疲憊不堪的道:“罪臣知道了,回去告知王爺,罪臣知道該怎麽做。”
“先生,屬下告辭。”
周騫失魂落魄的坐在草團上,像是霜打的芭蕉葉,臉色蒼白如紙,很是難看。
北蕭王不聽勸阻,命人去陼城搶奪糧食,結果被齊霄昀殺了個片甲不留。
王上的一個匹夫之勇,連累如此多可憐的士兵喪命,這是百姓的不幸,也是北蕭的不幸。
翌日,天還未亮,周騫就被帶了出去,他一路沉默地跟隨在侍衛身後,好像被抽走了三魂七魄一般,整個人顯得渾渾噩噩,沒有一絲精神。
他昨夜一宿未睡,腦袋裏想了千百種的可能,如何才能勸動北蕭王實施仁政,以德服人。
可是想來想去,他竟然無計可施。
北蕭王驍勇好戰,一直力圖開拓北蕭的疆土。
然,北蕭的氣候太過惡劣,種植糧食常常顆粒無收,每到寒冬時節,北蕭的死亡人數就直線上升,他們不是被凍死,就是被餓死的。
周騫最終被帶到了王廷之上,他衣冠不整的跪在大殿中央,腰杆挺得筆直,聲音沙啞的道:“罪臣參見王上。”
北蕭王麵無表情的看著他,“你呆在牢裏這麽些日子,可想通了?”
“嗯,罪臣想通了。”
“想通何事?”
周騫抬起頭,直勾勾的盯著北蕭王,目光清明,擲地有聲的道:“王上不聽罪臣之言,早晚有一日,必吃大虧!”
北蕭王一掌拍在龍案上,怒火中燒,憤怒的咆哮道:“周騫!”
“王上,罪臣曾經說過,土匪行徑隻解燃眉之急,並不是長治久安之計。”
北蕭王雙手緊握成拳,眼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王上若是真為北蕭著想,就該勵精圖治,而不是開疆拓土。”
“寡人為北蕭開疆拓土,有錯?”
周騫嗤笑,“百姓連肚子都吃不飽,要那麽大的土地何用?”
北蕭王氣的不輕,恨不能立刻斬了這個老匹夫的項上人頭,省的他那張嘴再說什麽不討喜的話來。
“寡人讓你在牢裏反省,結果你依舊如此,來人,取下他的烏紗帽。”
這是被罷官了?
周騫輕笑,“王上,罪臣一心為北蕭,無愧於天,無愧於地,無愧於良心。”
北蕭王懶得聽他胡言亂語,厲聲喝道:“滾下去。”
周騫被趕出了王宮,他失魂落魄的看了一眼巍峨的宮牆,長歎了一口氣,這才慢悠悠的離開。
彼時,天才剛蒙蒙亮,周騫並未回府,而是慢悠悠的往城外走去。
他走的久了,又餓又渴,看到不遠處有戶人家的房門已然打開,便抬腿走了過去,想要尋找些吃食。
他方才靠近房屋,正欲言語,便聽見有人說道:“大哥,趕緊想想辦法唄,大家夥都好長時間沒有吃過飽飯了,再這樣下去,離見老天爺的時間不遠了。”
“二弟,你容我再想想吧。”男人一籌莫展,正值中年的他兩鬢已然有點點斑白。
“大哥,不能再想了啊,得盡快拿出辦法來,大家夥是真的等不了了。”
他也不想像催命似的催他大哥,可是,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心慌慌啊。
周騫透過窗戶,就瞧見壯實的男人此時眉頭緊蹙,一臉的無奈。
“大哥,不如咱們去幹一票大的吧,這樣兄弟們就有吃的了,也能解了燃眉之急。”
其他幾人不住的點頭,磨拳霍霍,群情激昂。
在生死麵前,尊嚴那都是個屁。反正總有人說他像個土匪,那就徹徹底底的把它坐實咯。
“可是…”
“哎喲,大哥你就別可是了吧,非常時期非常手段嘛,現在計較不了那麽多,都屎憋屁股門了,就別在磨磨唧唧的了。”
別看他大哥個頭高,身體壯,可是性格卻像小綿羊那般軟。做個事總是顧慮太多,讓他這個弟弟真是操碎了心。
“大哥,我覺得二哥說得對,就這麽幹吧!那些商人心黑著呢,搶他們的貨也算是為民除害了。你說是不是!”
聽他這麽說,好像也沒什麽不對。壯實男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屈服在了饑餓的淫.威之下。
“那就這麽說吧,猴子,你出去打探休息,鐵頭,你去告訴大家夥,一旦猴子有了消息,咱們就準備行動。”
士不為五鬥米折腰,奈何,他還有一家老小,還有眾多兄弟姐妹,骨氣這個東西,現在真的是一文不值!
“好,大哥,你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猴子說完,就好像火燒了尾巴一樣往外跑。
他跑的太快,愣是沒有看到躲在牆角的周騫。
似乎看到了自己吃著白花花的米飯場景,鐵頭笑的合不攏嘴,露出一口大黃牙。嘴裏不停的嘟囔道:“大哥,這事兒包在我身上。”
“行了,都散了吧。”
大家夥都迫不及待的出了門,唯有壯實男還愁眉苦臉的坐在那裏。
周騫並未驚動他們,在他們出來之前,慌慌張張的離開了那裏。
他回府之前,去了趟鳴箏樓,簡單的和陸安瑾交談了兩句,便急匆匆的回了府。
隨意的梳洗了一番,他便躺在了床上,爾後,睡了個天昏地暗。
翌日,天還蒙蒙亮,他又一次摸到了昨日去的那戶人家,隻不過今日,他不再是孤人一身,還多了兩個幫手。
周騫並不想驚動他們,淩左無法,隻好帶他上了屋頂。
“先生,委屈你趴在屋頂上,如此才不會打草驚蛇。”
周騫怎麽也沒有想到,他這輩子竟然也有做梁上君子的一天。
他輕手輕腳地拿走幾塊磚,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屋內的一舉一動。
“大哥,今天晌午,城內劉家糧鋪的人,會押送一批糧食去陼城,路過蒼蘭山。”
“好。你去通知鐵頭他們,咱們現下就出發!”
未做決定前,他滿心的糾結;一旦做完決定,就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衝了。
壯實男帶著二十多人浩浩蕩蕩的趕赴蒼蘭山,他們隱藏在山坡的兩邊,就等著獵物上鉤了。
周騫在淩左的護送下,一路上暗暗的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來了來了,”充當著斥候角色的猴子興奮的低嚷,壯實男讓大家夥收拾好武器之後,帶頭衝了出去。
“留下糧食,可保你們不死!”
身後的人也隨聲附和,“留下糧食,保你們不死。”
劉家負責押送糧食的小廝,鄙夷的看著拿著棒子和木板的‘搶匪’。
他甚是不耐煩的說道:“去去去,哪來的一群難民,就你們這鱉孫樣子裝什麽土匪,哪裏涼快就往哪呆著去,別礙小爺們的事兒。小爺忙著呢,沒空搭理你們!”
竟然敢這麽瞧不起他們,壯實男怒了,“兄弟們,準備好武器!”
大家夥紛紛舉起手中的木製武器,就等著大哥一聲令下,隨時給他們幾板子,讓這群目中無人的狗明白,做人不能太囂張了。
“嗬,”領頭的家丁冷笑,“真是給你們臉了,既然你們不要臉,就別怪小爺我手下無情了!”
說罷,他手一揮,本來還手無寸鐵的家丁們,忽然從車板下麵抽出來一把把明亮亮的劍,在太陽的照耀下,泛著銀色的光芒!
哎呀我的媽呀,看著人家手裏明晃晃的劍,再看看自己手裏拿著的木棒,本來還豪氣衝天的漢子們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
開什麽玩笑,刀劍無情啊,看那幾個瘦的弱不禁風的弱雞,好像一陣風都能被刮跑了似的,萬一一個拿不穩,他們這項上人頭可是不保啊。
不過頃刻之間,局勢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壯實男忍不住嘴角直抽抽,但輸人不能輸陣,他硬著頭皮怒聲吼道:“兄弟們,給我上!”
“哼!”小廝們冷哼一聲,威風凜凜的往前走了一步,領頭之人得意的笑,“鼠輩,再往前一步,小爺我絕對親自送你們去見你家祖宗!”
“我呸,”竟然敢侮辱他家祖宗,鐵頭不願意了,率先走向前,二話不說,舉起木板就往他的頭上掄,嚇的領頭之人急忙往後退,臉上血色全失。
尼瑪,這頭五大三粗的熊到底是從哪裏來的。許是剛才鐵頭表現的太霸氣,家丁們一個二個都緊緊的盯著鐵頭猛瞧,生怕他接下來又有什麽驚人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