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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鳴箏娘子

  陸安瑾給了攬月絕對的自由。翌日,從晨光熹微到暮色四合,攬月一直沒有出現,而,陸安瑾也一直沒有催促。


  一個不來,一個也不去。彼此看著形同陌路,卻有著心照不宣的默契。


  然,這對賢王殿下來說,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昨日種種,還盡是發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瑾兒。”齊霄昀眸色幽深,眸子深處帶著說不清楚的深沉。


  大手細細的摩挲著白皙柔嫩的素手,雖不狠厲,但也絕對稱不上溫柔。


  “這是怎麽了?”陸安瑾看他如此反常,便知他現下心情很不明媚,她立刻緊張的問,“可是身體不適?”


  他不止身體不適,就連心情也很是不爽,已然鬱結了一宿,可仍舊未得到絲毫的釋然。


  “嗯。”他委屈的低喃一聲,“公務繁忙,筋疲力盡。”


  陸安瑾眉頭微挑,“你不開心?”


  齊霄昀老老實實的承認,“嗯,不開心。”


  陸安瑾輕柔的勾起他的下巴,俯身,在那薄唇上溫柔的印上一吻。


  “心情可好了些?”


  愛人的吳儂軟語猶如一汪清泉,最能滌蕩最陰暗的心情。


  齊霄昀沉默半晌,終究還是沒忍住,他低沉的問,“瑾兒為何對攬月這般好?”


  她對攬月好?陸安瑾詫異的挑眉。


  “此話從何說起?”


  齊霄昀不言,陸安瑾把昨日的種種細細回想了一遍,忽地似有所悟,莞爾一笑,“霄昀,可是喝醋了?”


  她昨日不過輕浮了那麽一丟丟,這小肚雞腸的男人就眼不是眼鼻不是鼻了。


  看他鬧別扭的樣子,著實有些可愛。


  “喝醋。”賢王殿下傲嬌的道,“本王從不喝醋!”


  聽聽聽聽,這得有多鬱悶,連本王都冒出來了。


  “好,你沒喝醋。”陸安瑾從善如流,巧笑嫣兮。


  齊霄昀看著她明媚的笑容,突然間覺得他怎麽變得這般不可理喻,像那渾不懂事的稚兒,受傷了就追著要糖吃。


  他淡淡一笑,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瑾兒有何打算?”


  打算?陸安瑾胸有成竹的道:“我有千百種打算,不過還是先看看攬月的選擇吧。”


  說曹操曹操就到,兩人正耳鬢廝磨,親密無間的咬耳朵,突然聽到淩雲在帳外恭敬的稟報,“王爺,攬月公子求見小姐。”


  “進。”


  齊大王爺一如既往的冷硬,陸安瑾低笑,安撫似的握了握他的手。


  攬月換了一襲白衣,本就俊朗的容顏,顯得越發的出塵。


  “王爺,小姐。”


  齊大王爺一直都是頂傲嬌的存在,加之,他現下的心情非常糟糕,自然不會主動開口。


  陸安瑾嬌嗔的瞪了他一眼,轉頭看向攬月,溫柔的詢問,“攬月此時前來,可是想明白了?”


  攬月苦笑,“小姐截斷了攬月所有的退路,攬月除了向前,別無他法。”


  “可是心甘情願?”


  “若是不甘不願,小姐會如何做?”


  陸安瑾點頭,笑容如春風般和煦。


  “俗話說的好,強扭的瓜不甜。攬月若是真的不願呆在這裏,本小姐自然是不能強求的。”


  “那小姐可會放草民離開?”


  陸安瑾淡笑著點頭,“你若想離開,本小姐絕不強留,你且放心。”


  攬月自是不相信陸安瑾會有這般好心,雖然他們接觸時間尚短,但他知道,陸安瑾是一個溫和有禮但堅守己見的人。


  “草民相信小姐的為人,小姐會放草民離開,但定然會留下扶桑,不知草民所言可對?”


  陸安瑾坦然自若,大大方方的承認,“知我者,攬月也。”


  好吧,他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有心存希望。


  攬月沉默片刻,又道:“小姐,草民有一不情之請。”


  “關於扶桑?”


  “扶桑是草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她受草民之累,墮入煙花風月之地,但…”


  陸安瑾輕笑,“扶桑的去留,本小姐自有定奪,你無需多言。”


  攬月心知他人微言輕,陸安瑾留下他一條賤命,已是老天垂憐,他不該奢求太多。


  “草民明白。”


  “你無需多想,好生的休養一番,明日,本小姐再去尋你,”她掃了一眼沉默不語的齊霄昀,刻意加重了語氣,“有要事相商。”


  攬月點頭,而後恭敬的行禮,“王爺、小姐,草民告退。”


  帳中又恢複了寧靜,齊霄昀默默的處理著公務,陸安瑾也不催促,亮晶晶的星眸一瞬不瞬的盯著他泛著冷光的側臉。


  有些時候,越早坦白從寬,風暴就會來的越小。


  陸安瑾沉默了片刻,朱唇輕啟,甚是柔和,“霄昀,明日我要出去一趟。”


  “多久?”


  “約莫六七日吧。”


  齊霄昀眉頭微皺,他放下了手中的筆,抬眸,“去做甚?”


  “賺銀子去。”她頓了一下,“給你。”


  齊霄昀疑惑不解,“給我?”


  “軍隊開支可是大頭,國庫現在窮的叮當響,戰士們在前方浴血殺敵,無論怎樣,至少也得讓他們填飽肚子吧!”


  “所以,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


  陸安瑾聳了聳肩,“不然呢?”


  這世界上值得她勞心勞命的,除了雙親,就隻有他了。


  “當真?”


  “我騙你做甚!”


  閑的沒事,吃飽了撐著麽?

  齊霄昀定定的看了她良久,他既心疼又感動,“瑾兒,你不需為我做這麽多。”


  這些事情,本就是他分內之事,卻累了她在為此來回奔波。


  “為你,值得!”


  這天下值得她鞠躬盡瘁的人不多,她心甘情願,甘之若飴。


  不過,“霄昀,向你借一個人。”


  “何人?”


  “淩雲。”


  翌日,陸安瑾趁著夜色,帶著攬月偷偷的溜出了軍營,當然,她的後麵還跟著兩條尾巴。


  一曰淩左,一曰淩雲。


  她最怕的便是離別,不管是長時間的離別還是短時間的分開,她都不忍直視。


  陸安瑾想,她一直都不勇敢,所謂的勇敢,不過是自欺欺人的逃避罷了。


  “小姐,你要帶著草民去哪兒?”


  “北蕭。”


  攬月:“小姐,北蕭何其大,我們過了陼城,便是北蕭。”


  陸安瑾故作神秘的眨眨眼,“攬月莫急,絕對是你意想不到的地方。”


  攬月輕笑,“小姐想去之地,莫不是那南音閣。”


  陸安瑾:……


  她咬緊了後槽牙,一字一頓的道,“攬月,太聰明的人,容易沒朋友。”


  攬月淺笑,“那小姐可有朋友?”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本小姐最喜做的事情,便是結交摯友。”


  “由此可見,小姐方才所言,有失偏頗。”


  陸安瑾無言以對,這攬月,何時偷偷的進化了?

  “南音閣的幕後主子是淩王?”


  攬月點頭。


  “淩王經常來此麽?”


  攬月搖頭。


  陸安瑾無奈,“攬月,你不是啞巴。”


  “淩王此人疑心病甚重,除卻王府和王宮,他甚少在外留宿,也不允姬妾在他的房中過夜。”


  陸安瑾皺眉,“看來淩王府守備森嚴啊。”


  攬月點頭,“的確如此,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暗衛更是不計其數。”


  “他很怕死,”陸安瑾很肯定的道,“這樣的人,除卻他自己,他誰都不愛。”


  寧可他負天下人,也絕對不允許天下人負了他。


  “小姐去南音閣,是否為了見淩王?”


  陸安瑾嗤笑,“本小姐見一個膽小鬼做甚。男子就該頂天立地,本小姐最是瞧不起貪生怕死之人。”


  攬月苦笑,“草民又何嚐不是貪生怕死之人。”


  “你又不必妄自菲薄,你與他有本質上的不同。”


  陼城不大,過了陼城,他們便正式進入了北蕭。


  攬月不是多言之人,陸安瑾昏昏欲睡,終於在搖搖晃晃的催眠節奏中,快速的進入了夢鄉。


  “小姐,醒醒。”


  陸安瑾睜著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問,“可是到了?”


  攬月瞅了一眼車窗外,甚是疑惑的道,“小姐不是要去南音閣嗎,為何到了這鳴箏樓?”


  陸安瑾依舊哈欠連天,“自然是為了給你尋幫手了。”


  “給草民?”


  “攬月稍後便知。”


  下了車,陸安瑾稍微收拾了一下,便雄赳赳氣昂昂的逛青樓去了。


  攬月身著小廝的服飾,臉上帶著麵巾,垂首斂目,亦步亦趨的跟在陸安瑾的身後。


  “哎喲,公子,快請進。”


  濃妝豔抹白如鬼的老鴇,笑吟吟的將陸安瑾迎了進去,“不知公子喜歡哪位姑娘啊?”


  陸安瑾豪氣的道,“本公子自然喜歡美麗的姑娘。不瞞媽媽說,本公子今日前來,就是為了見一見鳴箏娘子的芳容。”


  鳴箏娘子乃是鳴箏樓的花魁。


  老鴇笑意不減,“公子好眼力,我們鳴箏娘子可是苓城最美麗的姑娘了。隻是今日不湊巧,娘子現下有客…”


  話音戛然而止,隻見陸安瑾拿出一個金元寶往桌子上一放,“如果本公子買下了你的鳴箏樓呢?”


  老鴇聞言,臉色一變,她警惕的看著陸安瑾,冷淡的道:“公子此言何意,奴家聽不明白。”


  “叫你的主子出來和本公子談。”


  “公子真是說笑了,這鳴箏樓,自然是奴家說了算。”


  陸安瑾低笑,“去把鳴箏娘子給本公子請來,本公子雖憐香惜玉,但耐性不足,若是等的久了,心情定然不好。本公子心情一不好,就喜歡…”


  她露出一抹陰森的笑容,看著格外的恐怖。


  老鴇也不是吃素的,“公子莫威脅奴家,奴家也不是被嚇大的。”


  “若你執意與本公子作對,那本公子就告辭了。”


  陸安瑾並未糾纏,麻溜的走了。


  “哼,”老鴇雙手掐腰,冷哼一聲,“不過毛頭小子,妄想跟老娘鬥,做夢!”


  她沒把今日之事放在心上,想見鳴箏娘子的人多了去了,等了許久未見到而惱羞成怒的人也不在少數。


  是以,她以為陸安瑾也隻是喜歡找樂子的公子哥罷了。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話音方落,就瞧見鳴箏樓的後廂房,忽然著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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