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公子攬月
陸安瑾的到來,在飛龍軍中並未引起任何騷動。
即便陸安瑾身份尊貴,但那正直的士兵仍舊恪守本分,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問的不問。
以至於,賢王殿下金屋藏嬌了好幾天,除了副將和士兵,沒有人知曉她的到來。
眾將領感覺近日王爺變了,他居然變得愛笑了。
這是多麽驚悚的表現,冷漠絕情,寡淡如水才是王爺的標配。
突然有了人氣的王爺,莫非是被鬼附身了唄。
一日,齊霄昀召集眾將領商議戰事。
平東將軍素是心直口快之人,見他一直眉眼含笑,遂脫口而出,“王爺,可是身體不適?”
齊霄昀眉頭微挑,“嗯?”
“若非身體不適,那王爺為何一直在笑?”
換而言之,莫不是腦袋出了問題?
眾將領的目光齊刷刷的定格在了齊霄昀的身上。
“有何不妥?”
眾人:沒什麽不妥,隻是覺得瘮人。
平東將軍愣了愣,他摸了摸後腦勺,憨厚的笑了,“王爺太過反常,末將以為王爺病了。若是王爺身體不適,極早叫軍醫診治。”
齊霄昀嘴角微微抽搐,沉默半晌,才冷冰冰的回了一句,“荒謬!”
眾人聽聞那熟悉的腔調,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王爺未病,他還是那個冷冰冰的王爺。
“還有何事?”
齊大王爺的心情很不爽,現下恨不能將這群大老粗趕出帳外。
眾人搖頭,他們隻等一聲令下,爾後在戰場上大刀闊斧的幹一場了。
“退下吧。”
“王爺好生休息。”
隻是,眾將領的屁股剛剛離開座椅,便聽見小兵來報,北蕭淩王派了使者前來慰問。
誰會大晚上的派使者到敵方軍營?還慰問?眾將領直覺此事不尋常,又甚是自覺的坐了回去。
淩王狼子野心,他們必須得親眼瞧著。
齊霄昀眉頭微挑,對於淩王此舉,顯然不甚滿意。但他並未表現出來,隻淡淡的說了一句,“宣。”
一群人魚貫而入,有男有女,環肥燕瘦,香氣襲人。
聞慣了汗臭味的眾將領被這香風熏的暈頭轉向,平東將軍很不應景的打了兩個大大的噴嚏。
他甕聲甕氣的道,“哎喲我的娘啊,可熏死老子了。”
眾將領冷眼瞧著那群羞羞答答的美人,麵無表情的捂了捂過於敏感的鼻子。
齊霄昀的眉頭緊皺,他瞥了一眼站在帳中央的領頭男子,冷淡的問,“淩王此舉何意?”
“北蕭清苦,自然比不上東齊富有,賢王殿下尊貴非常,我王不忍王爺受累吃苦,特送來美姬五人,小倌五人,以供王爺享用。”
瞧,他們王爺想的多麽周到啊,俊男美女,一並送之。
齊霄昀不沾女色,也不好男風,淩王一時摸不準他的癖好,隻能胡子眉毛一把抓。
眾將領臉色一變,皆是異常難看。
“淩王好意,本王心領了。人留下,你即刻離開。”
使者本以為須得浪費一番唇舌,沒想到齊霄昀如此輕易的便留下了美人,他也不再廢話,轉身離開。
“王爺,”平東將軍忍不住磨牙,“淩王狼子野心,今日此舉,定然居心叵測。”
齊霄昀冷冰冰的掃了一眼噤若寒蟬的鶯鶯燕燕,眸子深處,未有一絲溫度。
“你們退下吧,本王自有主張。”
眾將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老老實實的出去了。
“瑾兒,”齊霄昀眉眼含笑,溫潤如玉,“看了許久的好戲,可累?”
“不累。”陸安瑾自屏風後款款走來,甚是自覺的坐在他的腿上,藕臂勾著他的脖子,在那冷冰冰的麵具上,深情的印上一吻。
美姬小倌見兩人視若無人的親密,全都垂首斂目,不敢言語。
“瑾兒可無聊?”
“甚是無聊。”
“那這些人交給你可好?”
“我也正有此意。”
兩人相視一笑,三言兩語,便定了他們的歸宿。
陸安瑾將他們帶到了另一個營帳,她靜靜的坐著,隨手拿起一本書,竟是默默的看起書來。
十人站了許久,見陸安瑾並未有搭理之意,隻覺得渾身酸痛不已,盈盈水眸可憐巴巴的看著她。
“為何這般看著我,”她單手支著下巴,眸光清亮,“可是累了?”
眾人不敢言語。
素手指了指站在最中間的男子,甚是溫柔的問,“你且來說說,淩王送你們前來,所為何事?”
那男子生的可謂是唇紅齒白,俊俏的不得了。一雙汪汪水眸,更是比女子更加的勾人。
“奴家不知。”男子仿若受驚的小白兔,十分的無助。“王爺隻道,讓奴家前來伺候賢王殿下。”
陸安瑾又問,“怎麽個伺候法?”
男子想起他們方才親密的舉動,單薄的身子忍不住抖了抖,他的聲音不由得打了顫,“一切但憑王爺做主。”
陸安瑾見他怕的不行,語氣不由得又溫柔了三分,“你們都是淩王的寵姬?”
男子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麵色蒼白的點了點頭。
他們的身份在北蕭並不是什麽秘密,賢王若想調查,輕而易舉。
陸安瑾似笑非笑,看來這淩王胃口不錯啊,竟然男女通吃。
“你叫什麽名字?”
他雖為男子,但那柔弱無骨的身段,瑩瑩可憐的眼神,若是放在樓中,也是一等一的存在。
不巧,她現下正缺一個花魁。
“扶桑。”
陸安瑾皺眉,“這名字不美。從今往後,你便喚作攬月吧。”
攬月的身子顫了顫,爾後嬌嬌弱弱的行禮,“多謝小姐賜名。”
陸安瑾仿佛對他來了興趣,又問,“觀你這身架,並不是北蕭人吧?”
“奴家來自陰南屏城。”
陸安瑾柳眉一挑,低聲淺吟,“竟是屏城人啊。”她沉默片刻,“淩左。”
“屬下在。”
“攬月留下,其他人退下。”
美人魚貫而出,有幾人看著攬月的目光有鄙夷,有輕視,也有毫不掩藏的嫉妒。
待帳中隻留下他一個人的時候,攬月的身子顫抖的越發厲害,他默默的走上前,欲為陸安瑾寬衣解帶。
陸安瑾伸出手,笑眯眯的阻止,“你且坐下吧。”
攬月俊臉煞白,見她神色清明,並未有任何旖旎之意,這才知,方才是他想多了。
他滿腹心事的坐在椅子上,暗想小姐為何獨獨留下他。
“為何離開屏城?”
似是想起悲慘過往,攬月星目含淚,“縣令欲納奴家為妾…”
剩下的不必多言,他們都懂。
“雙親可健在?”
攬月悲傷的搖頭,“屏城瘟疫,雙親俱亡。”
“可還有親人?”
攬月沉默不言。
陸安瑾笑眯眯的問,“攬月公子,不知你的扶桑妹妹可好?”
攬月驀然抬頭,結果看了一眼的戲謔。
“你怎知…”
“南音閣的頭牌攬月公子的大名,當真是如雷貫耳啊,本小姐仰慕已久,今日見到真人,果然名不虛傳。”
攬月垂眸,不言一語。
“方才那九人中,扶桑也在其中吧!”
攬月不言,看著陸安瑾的眼神分外複雜。
“小姐何意?”
“淩王大手筆,竟讓攬月公子親自出馬,不知有何貴幹呢。”
攬月心知眼前的女子心思深沉,並不好打發。她自始至終,目光清明,顯然並不是好色之徒。
以色.誘之,顯然不妥。
“小姐,你知奴家若是背叛了淩王,下場定然淒慘。”
陸安瑾依舊言笑晏晏,語氣更加的柔和,“可若是公子不如實相告,那公子的下場會更加的淒慘。”
攬月直直的望著她,堅定的道,“你不會。”
陸安瑾輕笑,她踱步至攬月的麵前,素手輕輕扣住他的下巴,甚是溫柔的道,“公子有仙人之姿,本小姐確實不忍暴殄天物。本小姐既然不忍傷你,那隻好讓扶桑代兄受過了。”
攬月的身子一僵,看著陸安瑾的目光滿是倔強。
陸安瑾似是沒看見,繼續道,“扶桑花容月貌,想必還是一朵純潔的小花。若你執意維護淩王,那本小姐便隻能辣手摧花,發配她去紅帳了。”
紅帳,乃是軍妓所在之處。
“你…”攬月俊臉血色褪盡,看著陸安瑾的眸子滿是狠厲,“最毒婦人心。”
“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我既為敵人,那我為何還要對你仁慈?”
輕扣下巴的素手不允許他逃避,攬月的心裏滿是掙紮。
陸安瑾慢悠悠的問,“你可是愛上淩王了?”
攬月公子氣的渾身發抖,他雖怒氣橫生,但在風月場所浸染了許久,眸子裏不自覺的帶著一抹媚意。
“我怎會愛上那個畜牲。”
陸安瑾似笑非笑,“那你為何不願為我所用。攬月,你莫忘了,你身上流著東齊的血。”
“可東齊卻棄我如履。”
“東齊從未棄了你,棄你的人是那些豬狗不如之人。”
陸安瑾淡然的說,“你可曾回過屏城,如今的屏城,是一個全新的屏城。”
攬月淚眼朦朧,“我如何相信你?”
“若他日,你有機會回到屏城,一看便知。”
如今,他已經汙濁不堪,還有何臉麵回到故鄉。他已經忘了,家鄉的那輪圓月,是否還如最初那般皎潔。
“你若是一直自我唾棄,那又怎麽讓人對你另眼相待?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
現下是生是死,就在他的一念之間。
“小姐。”
陸安瑾又道:“先不論你對淩王有何感情,隻看你今日在我帳中待這般久,淩王定然對你起了別樣的心思。”
他獨在異鄉為異客,本就不受北蕭人待見,如今,更是有理都說不清了。
攬月沉默,半晌,他啞著嗓子,自嘲的道,“小姐的心思當真深沉。如今,我已無路可退了,是嗎?”
陸安瑾放下鉗製他下巴的手,嫣然一笑,“前方有條條大路,要那退路做甚。”
“小姐要我做甚?”
“攬月,你脫胎於淤泥,若想涅槃重生一回,也未嚐不可。”
他不過是一隻山村野雞,怎能和那鳳凰相提並論。
“不必妄自菲薄,今日你先回去,想好之後,再來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