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大戰前夕
少年崩潰了,他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他隻覺得血液倒流,會聚於頭頂。他的臉色蒼白極了,好似死人一般。就連嘴唇,也是血色全失。唯一的一點色彩,都聚於眼眶,他憤怒的瞪著眼前笑談風聲眾人,眼眸深處迸射著仇恨的火光。
為什麽,真相會是如此的殘忍!
少年雙拳緊握,全身顫抖著,他想衝上去捂住那人的嘴,可是雙腿卻沉重如鐵,邁不開步子。
劇烈的喘息了良久,最終,他隻是垂著頭,沉默的離開。
翟文衝的進城之路並不順遂,城門有層層重兵把手不說,還嚴格限定了進城和出城的時間,而且,不管是進城還是出城,都要受到仔細的盤查。
許是有魏公公的授意,少年十分順利的出了城,並未受到多少苛責。他抬頭看著遠方湛藍湛藍的天空,又低頭看著擺在麵前的條條岔路,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
天下之大,無以為家。以天為被地為床,糊裏糊塗的過完這潦草的一生,也挺好。
他隨便選了一條路,頗有點聽天由命的意思。他渾渾噩噩的走著,活像一個提線木偶。
許是京郊治安不錯,亦或是別人覺得他衣衫襤褸,沒有被搶的價值,總之他平安無事的走了許久。
直到――
“唉,你怎麽走路的,沒長眼睛麽?”
男子的大嗓門震的他耳朵疼,少年沒有抬頭,抬腳就往前走。
“我說你呢,臭小子,拿爺的話當放屁,是不?”
纖細的胳膊被鐵一樣的手給緊緊的抓住了,少年被迫停下腳步,緩緩的抬起頭,一臉的茫然。
“咦,老鐵,你看,這是不是小公子呀。”
老鐵聞言,立馬走向前,仔細的打量著髒兮兮的少年,過了好半晌,他才肯定的回,“是啊,這就是小公子。”
“小公子,你怎麽在這裏啊?”方才的大嗓門又問,“你這麽多天去哪裏了呀?”
本來還以為虎威將軍府隻剩下天王一個人了,沒想到天上掉下個小公子,若是天王知道了,不知道該有多高興呐。
少年沉默不言,不管大嗓門在他的耳朵上如何的嘰嘰喳喳,他皆是茫然的看著他,不問也不答。
說的口幹舌燥的大嗓門見少年不願搭理他,隻好無奈的求助老鐵。
老鐵沉思片刻,恭恭敬敬的詢問少年,“小公子,末將現在帶你去見天王,你可願意?”
少年終於舍得開口,他沙啞的問,“天王?”
“是,您的祖父是天順的天王!”
嗬,天王?多諷刺!
少年不自覺的退後了兩步,他垂著頭,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忍不住的傾瀉而出。
魏公公說,他不信;百姓說,他仍然抱有一絲的僥幸;可是,連翟家軍的將領都如此說,他就無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小公子,你怎麽了,可是身體不適?”大嗓門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由得擔心起來。即使小公子不怎麽待見他,也一直不搭理他,但畢竟是天王的子孫,他也隻能覥著臉往前湊了。
“無礙。”少年搖搖頭,抬頭定定的看著他們,疑惑的問,“你們是誰?”
“末將…”
大嗓門才剛開個頭,就被少年無情的打斷了。
“罷了,無需告訴我,”他自嘲的笑了,“我現在不過是一條喪家之犬,你們是誰,與我何關?”
老鐵不解的問,“小公子,不妨和末將回天順,你的祖父在那裏等你。”
“等我?”少年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連我是死是活都不知,又豈會等我。”
“這…”老鐵無言以對,他對天王的絕情也看不過眼,隻是他人微言輕,也無人搭理。
少年垂頭不語,抬腳就往前走。
“小公子,莫走。”大嗓門見他真的要走,急了,他急忙說,“你聽末將說兩句。”
少年未停下腳步,冷淡的說,“說吧。”
“小公子,末將沒上過幾天學堂,大字也不識幾個,說出來的話也是糙的很,若是話不入耳了,您千萬不要和我一般見識。”
少年懶得搭理他,依舊埋頭趕路。
大嗓門坐了個冷板凳,他不以為意,一邊走,一邊苦口婆心的勸,“小公子,如今天王膝下隻剩下你了,你是天王唯一的血脈,不說別的,就算是為了將軍,您也不能離開天王啊。”
他說的將軍不是翟文衝,而是他的父親翟勇斌。
少年的腳步一頓,他眉頭微挑,垂眸看著沾滿了泥土的腳,沉默了很久,這才啞著嗓子說,“好。”
“什麽好?”大嗓門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老鐵一巴掌打在了他的後腦勺,“小公子是說,願意跟咱們回去,你這豬腦子,關鍵的時候總是掉鏈子。”
大嗓門一聽,高興極了,方正的臉上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
“哎呀,小公子,你終於想通了,末將真的是太高興了。”
少年看他笑的像個二百五,一頭的黑線。
“走吧。”
老鐵先帶他去了一家客棧,讓他在客棧裏麵好好的梳洗一番,還為他買了一套新的衣裳。
“小公子。”大嗓門看著和將軍如出一轍的臉,頓時激動的熱淚盈眶。
老鐵亦是如此,他們本是翟勇斌的手下,若不是將軍走的太突然,他們也不至於沒有見他最後一麵。
“哭什麽?”
大嗓門如實的說,“末將看到你,就想到將軍了。”
少年的臉一僵,老鐵毫不猶豫的又朝大嗓門的後腦勺呼了一巴掌,恨鐵不成鋼的說,“你能不能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大嗓門訕訕的笑了兩聲,“末將隻是太激動了。”
“什麽時候出發?”
老鐵生怕大嗓門再說什麽不應景的話,急忙說,“用完膳即刻出發。”
少年想了想,“不必,在此休息一夜,再出發。”
他需要好好的想一想,該以何種心態去見他那位高高在上的天王祖父!
東齊京師,陸安瑾近幾日一直沒有閑著,她不停的逛街,買的東西都能堆滿一個小房間了。
當然,這些東西,通通都是賢王付賬。
“你買布匹做什麽?”
“給你做衣服。”
齊霄昀淺笑,溫聲問道,“你會?”
陸安瑾很實誠的回,“我不會。”
齊霄昀:……
“我不會,但是有人會啊。”
齊霄昀沉默,他一點都不想知道,那個有人是誰。
“選好鋪子了麽?”
陸安瑾笑眯眯的問,“你怎麽知道我在看鋪子。”
“還能如何,心有靈犀唄。”
陸安瑾不負眾望的被激的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你能不能不要這麽的…情深意重。”
“看見你,我心甚喜。”
陸安瑾的嘴角直抽抽,“謝謝,如此深情厚意,我敬謝不敏,也消受不起。”
她害怕消化不良。
齊霄昀嘴角微勾,“如此便消受不起了,日後可怎麽辦呢?”
這妖孽,又出來禍害人間了。
齊霄昀突然湊到她的麵前,貼著她的耳朵,輕聲說道:“瑾兒,弱水三千,本王隻取你這一瓢飲。”
陸安瑾無視美色,似笑非笑的問,“我聽說,西林的惠安公主要來東齊了?”
“怎麽?”
“聽說那惠安公主可是西林第一美人。”
“於我何關。”
陸安瑾漫不經心的說,“坊間傳聞,這西林的美人是未來的賢王妃。”
齊霄昀嗤笑,“既是我未來的王妃,為何本王卻不知情。”
“說不定皇上想給你一個驚喜呢。”
“皇上給,本王就一定要接麽?”
陸安瑾佯裝驚訝的說,“呀,賢王殿下,你竟口出狂言!”
齊霄昀自身後擁著她的纖腰,“除了你,本王誰都不娶!”
陸安瑾的身子一僵,她顫著聲音問,“殿下這是在向我求親麽?”
她盼望了許久,但仍舊覺得有些猝不及防。
“嗯。”
“就這樣?”沒有鮮花,沒有戒指,沒有單膝下跪?
齊霄昀想了想,“是我唐突了,明日本王便去向陸大人提親。”
“很急?”陸安瑾猛地轉過身體,直直的看著他的眼睛,“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方才,你還沒說鋪子選好了沒有。”
陸安瑾對於他的左顧而言他,感到十分的憤怒,她怒不可遏的低吼,“齊霄昀!”
兩個人在一起,若是不能彼此信任,做不到互相坦白,那麽在一起還有何意義。
“若是重要之事,我定然會告知於你。”齊霄昀把玩著她的青絲,“若是無關緊要之事,說它做甚。”
“是否跟西林公主有關?”
齊霄昀知道,就算他不說,陸安瑾也會去查的,索性就選擇了坦白從寬。
“嗯。”
她的心突突直跳,“陛下真的打算將她許配給你?”
齊霄昀嗤笑,“不知。”
“你有何打算?”
齊霄昀想也不想,直接回答,“不要。”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若是皇帝強行賜婚,他又怎麽反抗的了。
陸安瑾並未繼續這個話題,她尋了個借口,匆匆離去。
齊霄昀默默的看著她離開,心想,他很有必要去給某些人提個醒。
“父皇。”
“皇兒,此時進攻,所為何事?”
齊霄昀冷冷淡淡的說,“西林定王以及惠安公主不日便可抵達京都。”
皇帝點點頭,“朕知道了。”
“惠安公主乃是東齊與西林和平共處的紐帶,父皇需要慎重考慮此次的和親對象。”
皇帝試探性的問了一句,“若是皇兒呢。”
齊霄昀直直的回,“兒臣已有愛慕的女子。”
“哦?”皇帝來了興趣,“是誰?”
齊霄昀想了想,“父皇,翟文衝揮師直逼西林京師,最後的決戰已經吹響了號角。待滅了天順,兒臣再來請求父皇賜婚。”
天下未定,烽煙四起,當真不是談婚論嫁的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