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杯酒籌糧
滅蝗行動如火如荼的進行了幾天,蝗蟲被消滅的七七八八,隻剩下少部分還在垂死掙紮。
不過,全軍覆滅是早晚的事情。
百姓們看著被蝗蟲們荼毒過的顆粒無收的莊稼,淒入肝脾。他們癱坐在地上,捧著麵目全非的莊稼,淚水一滴一滴的順著臉頰掉落在地上。
無聲、破碎,帶著滿滿的絕望!
陸安瑾的心裏也很難受,她失魂落魄的回到縣衙,無力的癱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的望著虛空。
“在想什麽?”
陸安瑾抬眸,看著衣冠不整略有些狼狽的齊霄昀,黯然失色的問,“王爺,老百姓的生活本就如此困苦,為何老天還要降下這場災難來折磨他們?”
“天道無情。”齊霄昀冷冷淡淡的說,“無善惡之分。”
“是啊,”陸安瑾嗤笑,“天道從來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她麵無表情的說,“但是災難總伴貪婪而行。”
齊霄昀沉默,如今時局動蕩不堪,四國之間的暗流越加的波濤洶湧,那層薄薄的和平窗紙不堪一擊,隨時都有破裂的危險。
不能否認的是,盛極必衰是曆史的定律,東齊經曆最繁榮昌盛的時期,現在已然走起了下坡路。
齊霄昀站在窗戶前,沉默不語的看著窗外的天空,一身的孤寂。
“王爺,”陸安瑾踱步至他的身邊,“蝗蟲雖已消滅,但並不能說這次災難已經平複。”
“糧食?”
陸安瑾點頭,糧食的問題未能解決,老百姓們依然餓著肚子,這是最根本的問題所在。
“本王明白了。”
他的壓力一定很大吧,陸安瑾定定的看著站的筆直的齊霄昀,總覺得他的肩膀上壓著一座大山。
“糧食的問題我來解決。”
“不用。”
陸安瑾初心不改,“我來!”
齊霄昀轉頭,看著一臉堅定的女子,抬起手,複又放下,一上一下間,帶著難言的羞澀。
“好。”
對於她的要求,他總是難以拒絕。即使,他不想讓她如此勞累。
翌日,天才剛破曉,包括縣令在內的富商全被陸安瑾請到了縣衙。為視隆重,為表誠意,陸安瑾還特地安排了一桌的好菜。
當然,這個酒菜錢肯定是算在縣令頭上的。
畢竟相較於窮的叮當響的知府大人,縣令可以說是富得流油了。
“酒席的錢,等結束後別忘付了。”
縣令一臉苦逼的問,“為什麽是小官?”
這裏,就他的官職最低了,為什麽這些大官總是喜歡壓榨他們這些小人物。
陸安瑾打趣的說,“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的夫人好像是陰南最大富商的嫡次女吧。”
什麽叫做搬著石頭砸自己的腳,縣令算是徹底領會到了這其中的痛楚了。
齊霄昀也出席了這場酒宴,不過,他出場的作用僅限於鎮席,類似於吉祥物一般的存在。
陸安瑾總共邀請了七人,但赴宴的僅有五人,其餘兩人,一人裝病臥病在床,一人家中有白事。
出席的富商都滿懷敬畏的看著沉默不言的齊霄昀,一個個好像屁股下麵有釘子一樣,坐立難安的。
眾人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爬耳搔腮,心戚戚然。
“陸小姐,現在您有何指示?”
“人還沒來齊呢,這宴席呢,自然開不成了。”
其他的人皆是噤若寒蟬。
縣令為難的說,“李員外說是病了,劉員外正在處理喪事。”
陸安瑾冷笑,“既如此的話,那就麻煩大人去看看李員外是不是真的生病了,如果真的病了,王爺也得去看看呢。”
齊霄昀冷冷的看了一眼縣令,成功的把他的腿嚇軟了。
縣令不停的擦汗,“小官明白。”
陸安瑾不緊不慢的解著說,“還有,既然劉員外家有白事,那我和王爺也得去吊唁一番。王爺愛民如子,這可不是說說玩的。”
縣令的臉蒼白如紙,他連連附和道:“王爺愛民如子,是我東齊之福。”
眾人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帶著滿滿的疏離之氣的齊霄昀,小心髒跳啊跳的。隻是,他們無法反駁。
賢王齊霄昀之於東齊,功勳卓著,這是誰都無法否認的事實。
陸安瑾笑意盈盈的端起酒杯,“感謝大家出席宴會,我代表王爺謝謝你們。”
話音未落,她豪氣的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眾人急忙都站了起來,端著酒杯對著齊霄昀的方向舉了舉杯,然後全部一飲而盡。
陸安瑾眉眼含笑的說,“大家不必拘謹,快快坐下。”
眾人屁股剛剛落座,她就歎了一口氣,眉眼間帶著一抹擦不掉的憂愁,略顯低沉的說,“陰南發生蝗災,王爺深表遺憾,這些天也一直致力於消滅蝗蟲。如今,蝗蟲已經被消滅了,隻是,糧食的問題卻沒有…”
齊霄昀配合的輕咳了一聲。
在座的人心肝抖了抖,全都麵麵相覷,他們來的時候就知道肯定沒好事,果不其然,就是衝著糧食來的。
橫豎早晚都得捐,早點捐完早回家。蔡員外率先站起來表忠心,“王爺,小人願捐獻一百石糧食,以解百姓燃眉之急。”
齊霄昀看了他一眼,點點頭,算是對他的讚許。
蔡員外擦了擦臉上的汗,這才小心翼翼的坐了下來。
有人拋磚引玉了,接下來的事情就進行的順利多了。其他四人也紛紛拿出自己的誠意,談笑風生間,陸安瑾就籌到了五百石的糧食。
縣令尷尬的坐在那裏,麵對陸安瑾似笑非笑的眼睛,還有齊霄昀閻王般的凝視,他艱難的咽了幾口口水,底氣不足的說,“王爺,陸小姐,臣願願意捐一百石的糧食…”
陸安瑾眯著眼睛,笑的眉眼彎彎,“大人,你可是這裏的父母官啊,這裏的百姓都是你的子民。”
“臣臣…”他閉著眼睛,狠了狠心,“臣願意捐兩百石!”
“好!”陸安瑾對他舉起酒杯,“大人果然是愛民如子,我敬大人一杯!”
縣令偷偷的掃了一眼齊霄昀,見他終於收回了死亡般的眼神,心知他這算是過關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了。
隻是,一下子損失了這麽多的糧食,他回去該怎麽和夫人交代呢。
吃吃喝喝了一會兒,陸安瑾的臉色又不好看了,她愁眉不展,悲悲戚戚的說,“雖然在座的各位都是有良心的商人,但是七百石的糧食對陰南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王者以民為天,民以食為天,老百姓若是吃不飽肚子,後果可不堪設想。”
眾人的臉色一下子變成了豬肝色,他們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齊霄昀,暗想,這是幾個意思。
這是嫌他們剛才捐獻的太少了麽?
蔡員外擦了擦頭上的汗,糾結了半天,這才顫顫悠悠的站起來,滿是掙紮的說,“小的願意再捐獻五十石的糧食…”
其他的富商在心裏默默的把蔡員外從頭到腳的罵了一遍,但是他們也明白,蔡員外不過是為了保命而已。
現在,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剩下的四人異口同聲的說,“小人也願意再捐獻五十石…”
縣令的臉漲紅,兩百石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再捐一點,家裏的那位肯定要把他給吃了。
“臣臣臣也願意再捐獻五十石!”
陸小姑奶奶,饒了他吧,再逼他,他隻能去跳南河了。
陸安瑾詫異的看著他們,嘴角微微的抽了抽,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不過,這誤會還挺美麗的。
“你們能為陰南的百姓鞠躬盡瘁,是陰南百姓的福氣,我代表陰南的百姓謝謝你們。”她再次舉起酒杯,“感謝!”
“陸小姐,莫客氣,這是臣(我等)應該做的。”
陸安瑾放下杯子,笑盈盈的說,“感謝大家的支持,隻是還有件事需要在座的各位幫忙。”
這下別說富商了,就連陸父都覺得自家閨女是不是有點得寸進尺了。
富商們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那叫一個精彩紛呈,最後還是蔡員外頗絕望的問,“何事,陸小姐請說。”
“陰南的商人不少,我希望你們能發動其他的商人,為陰南的百姓出一份力,如何?”
群眾的力量是巨大的,單憑幾個人,作用是局限的。
隻要不是再逼他們捐糧食,什麽都行。
蔡員外忙不迭的答應,“王爺,陸小姐且放心,我等自當盡心盡力!”
陸安瑾笑了,“如此,我就等眾位的好消息了。”
一頓飯吃的是幾起幾落,一下子少了幾百石的糧食,富商們的心都在滴血。他們暗自發誓,以後就算在家裏喝粥吃鹹菜,也不要和陸安瑾吃飯了。
她就像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落在她的手裏,不死也要脫層皮。
這女魔頭和活閻王簡直就是天生一對,人間絕配!
酒過半酣,陸安瑾一回頭,佯裝驚訝的看著縣令,“呀,大人怎麽還在這裏,我不是讓你去看看李員外和劉員外麽?”
縣令欲哭無淚,煎熬已然讓他理智盡失。
不過,鑒於他方才的良好表現,陸安瑾也不為難他,她很恭敬的請示齊霄昀,“王爺,您一向愛民如子,既然現在兩位員外家中有變故,不如我們為此走一遭,如何?”
“嗯。”
陸安瑾回頭又問眾人,“不知大家吃的可盡興?”
“盡興盡興。”
“多謝王爺和陸小姐款待!”
陸安瑾巧笑嫣兮,“既然大家都盡興了,就再勞煩各位帶我們去兩位員外家裏走上一遭吧。”
想躲,陸安瑾冷笑,也得看她願不願意。
富商們像是被突然打了雞血一樣,一個二個變得亢奮起來。
同樣都是陰南人,且家境都差不多,定然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糧食捐贈,一個人都別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