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漫長一夜 (三)
直到夜幕降臨,苦求無果的小二拾起摔在地上的包袱,背在身上如同喪家之犬離了出去。整條街駐守的修煉者早就被小二的大喊吸引了視線,在齊刷刷的目光注視下,小二背著行囊剛走到東市口,還沒等邁出最後一步,遠處火光滔天,正是西市被暴徒點著的火焰。還沒等小二反應過來,就聽到飯館裏傳來的一聲大喊。
“我兒啊,你爹來看你了。”一聲老板最後的怒吼。
“轟。”爆裂響聲從飯館傳來,一股巨大的熱浪將門板衝碎,直接將守在店鋪門口的側衛修煉者卷上的天又重重摔了下來,掉落下來的修煉者口吐鮮血眼看已是要活不成了。
把小二拒之門外後,飯館內的老板輕言道:“別怪我,孩子。我不想連累你,你還年輕,還有大千世界沒有見識,活下去吧,活著就好。”
老板捂著腰慢吞吞的從後院廚台底下翻出藏好的爆裂符揣入懷中,這是昨日老板花了畢生的積蓄在黑市買了一張不需要靈氣催動就可以使用的爆裂符。
從後院走回前堂,坐在飯館最中央的餐桌上望著兒子最後的遺物,止不住的情緒讓一個年近半百的中年人哭的像一個孩子,念叨著:“我兒啊,實在不是爹沒出息,活了半輩子就隻能給你攢了點娶媳婦的錢,這下也用不上了。”
聲淚俱下,生理反應下鼻涕不自覺的流到了嘴裏,擦了把眼淚,摸了把鼻涕繼續道:“是當爹的錯了,爹把博安想的太好了,那縣衙裏當差的想要盤下咱麽家的店,可這是爹幹了大半輩子的地方,哪能說賣就舍得賣的,沒想到他們就能在你身上下手,是我這個當爹做錯了,爹對不起啊。”
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個大嘴巴,艱難的站起身扶著牆壁,把做菜用的油一點點灑在店裏每一處角落,嘴裏念叨著:”兒啊,就算他們要了咱們一家的命,爹也絕不能讓他們順了心,爹就算是給它毀了,也不留給他們。”
做完了這一切,顫顫巍巍的從懷中掏出那張爆裂符,人在真正想死的時候才會知道人求生的欲望是有多大,所以說人若是能有自殺的勇氣,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麽能夠難的倒自己的事情了。
可飯館老板活的太憋屈了,被官府搞的家破人亡,這一生的希望都沒了,難免會走到極端的道路上,雖說早就下定了決心,還是猶豫片刻,直到屋外沒了小二的聲響,老板才吼了一聲壯膽,撕破了爆裂符,第一次購買並且沒使用爆裂符的老板哪裏知道爆裂符的威力,還怕毀不了小店特地在店裏散滿了油。東市小店一日的毛利甚是可觀,不然也不會引起官府當差的注意。
爆裂符在修煉界甚是常見,有些手緊的修煉者也會把煉製的爆裂符賣到俗世,老板手中用畢生積蓄購買的爆裂符已經達到了入道修為修煉者可以施展的最大靈法限度。
小館超出正常的爆炸直接導致了相鄰的幾家店鋪全部遭殃,瓦碎屋塌,一片狼藉,帶著油的火更是接著一間間相鄰的店鋪燃燒了下去。
小二並沒有因為突然的爆炸嚇的逃走,而是不要命的轉身往回跑,跑的太急被路上的小石子絆倒,可是小二不在乎,爬著起身繼續跑,眼淚在轉身的瞬間便落了下來,撕心裂肺的大喊著:“救命啊,走水了。救命啊。”
看見被掀起的修煉者重重摔在地上,修煉者的臉已被熱浪完全毀掉,小二把伏在地上不停的摸索著修煉者的身子哆嗦道:“老板,老板肯定沒事的。”
每次打烊後小二都會給老板按摩,清楚的記得老板腰部比之常人略有突出,幾個彈指之間,小二便能確定躺在地上的人並不是自己的老板,抬頭望著被火吞噬的飯館,小二毫不猶豫的衝了進去,失神的喊著:“老板你肯定沒事的。尊者保佑,佛祖保佑,天神保佑。”
大火並不會吞噬每一個人心中想要的守護,可卻會吞噬掉每一個想要挑釁的人。
比起西市而言,東市的火勢更加嚴峻。雖然駐守在東市的側衛都是修煉者,可隻一日的時間能夠組織起來的側衛都是些低階修煉者,監視敵國暗樁縱火倒是夠用,卻遠沒達到入道這種中階程度的修煉者沒辦法翻山倒海,憑空招出大水滅火的能力。
更加糟糕的就是玄武大道上的那些讀書人,和一開始看熱鬧後來被洗腦的群眾看見了東西兩市升起的火勢,尤其是東市傳來爆炸的巨響,就像是決堤前螞蟻搬走的最後一塊石子。
不隻是哪個像大鼻子書生一樣的幕後洗腦者大喊了一句:“同窗們,現在不正是警告王上的時機麽,讓他們看看咱們讀書人凝聚在一起的力量。袍澤們,這些貪腐的王族需要見識咱們反抗的聲音,搶了他們的店鋪給他們一個沉重的警告吧。”
“對,對,對。”洗腦群眾的附和。
“此言甚有道理啊。”讀書人無腦的附和。
“上啊。”藏在其中不安好心的附和。
一堆堆玄武大道上的反抗者衝向了西市的方向,通往西市的路口皆有虎賁軍把守,然而虎賁軍把守了玄武大道所有通往其他地點的路口,也導致每個路口守衛的虎賁軍人數並不多,一人挨一人堵住道口也就不過有兩排人而已。
這就導致了這群反抗者一擁而上就能衝散守衛在道口的虎賁軍軍士,有一點對於魏王更加棘手的問題就是這些反抗者之中大多數還是讀書人,在讀書人之中有一部分已經考取了功名,身負秀才身份之人並不在少數。
祖製有列凡事身負功名戰功者,見官可不跪等特權,現今魏王更是不敢違背一丁點祖製,生怕那些隻會死讀書導致治國謀略不行反而隻會死記硬背的無用讀書人以此為話柄加以抨擊。在下達所有命令之前的最基礎命令就是不能對反抗者施以暴力。
這一點命令也會的看守街道的虎賁軍畏手畏腳,生怕不經意的衝撞反而會誤傷了那些弱不驚風的讀書人,隻好肩並肩組成一道道人牆阻擋讀書人的衝撞。
然而虎賁軍守衛的不隻有通往東市的路口,而
是所有玄武大道通往其他路的路口,而那些讀書人中還是有幾個腦子好用的,知道哪個地方才是魏王最害怕最擔心的地方,呼籲著人群全體向東市方向進行衝擊,總有幾處街道守備薄弱,讀書人一擁而上的狀況下,隻要有一個沒站穩的軍士摔倒,就有了被讀書人衝破了機會。
虎賁軍的軍士都是從邊關撤下來的老兵,每一個士兵受傷都是沾染過鮮血的殺人機器,雖然人少,但從他們凶狠眼神中透漏出來的殺氣就不是那些讀書人敢靠上前去的。
一個“聰明”的讀書人既然不敢靠近,就開始砸碎鋪在玄武大道上的磚石,碎裂的磚石分成幾塊,不大不小,剛好拿在手上。
“啪”
狠勁瞄準虎賁軍的額頭一甩,砸在虎賁軍士的頭盔之上。
血順著額頭,鼻梁,人中,嘴唇滴落在地上。
“哐,哐,哐。”
看見虎賁軍士受了傷,流了血。讀書人更加興奮的敲擊自己手中的物件,紛紛群起效尤,砸碎積累百年曆史沉澱的玄武大道,隻為了能夠拿到砸人的碎石而已。
很快,石頭砸擊盔甲的聲音在整條玄武大道上不絕於耳,這些讀書人口中還不停的叫囔著:“殺了這些魏王的走狗,讓王上看看我們讀書人的決心。”
有年輕的虎賁軍兵站在後排問旁邊的老兵戰友道:“哥,咱們值得麽?”
這句話說的很輕,在喧鬧的今夜本應該消散在空中,可此時周圍的每一個士兵都聽的是那麽清晰刺耳。他們都清楚這個新來的家夥問的是什麽,他們心中對於這個問題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也可以說他們對自己以前本該脫口而出的答案也有了質疑,從未動搖過的信仰在此刻有了鬆動。
“值得。”老兵斬釘截鐵的回答道。
青年兵點點頭,稚嫩的麵容上掛著堅毅的表情,身邊的老兵比自己早幾年換防入虎賁軍,自己是第一個月換防入虎賁軍,算是虎賁軍中的新兵,而老兵在軍中隻剩最後一個月便可以退伍歸鄉,在安陽的各種退伍軍人福利下安享餘生。
其實他們早就認識,在邊關的時候,老兵就是他的伍長,從他新入軍營起就一直關照他,教會了他許多,也救了自己很多次。所以他無條件的信任麵前老兵說的每一句話。
終於在讀書人“不懈努力”下,一位虎賁軍士倒了下去,讀書人群之中哄的一聲發出歡快的慶祝聲音,他們此刻的歡呼甚至高過於手中敲擊的聲響。幸虧後麵的士兵眼疾手快,將暈倒的士兵拖到後麵,自己頂了上去才沒被讀書人立刻衝破了防線。
新兵第一次對老兵說的話產生了動搖,又一次的問老兵道:“咱們值得麽?”
這次老兵遲遲沒做出回答,新兵在想是不是平日裏健談的老兵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身邊有其他戰友憤怒道:“老子從來沒這麽憋屈過,被自己人打,還不能還手,要是換成在邊關,這些小雞仔子,老子一刀一個,弄死他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