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我恨你
「見得你們所謂的下九流的人多了,難免就會碰到一兩個可以引為至交知己的。清心居的蘭幽姑娘,恰是這樣一個我可以引為知己的人。」
長安目光溫柔地淺笑,並沒有因為提及這段時間名動京師的藝伎蘭幽,而流露出絲毫的羞愧赫然。
可見,他的心確實坦蕩無私,不容別人卻妄自揣度與置喙。
「蘭幽姑娘早我些時日進的上京,臨行前和我約定,到了京師,要我立即去尋她。我是為踐約而去的,並無其它曖*昧情愫。至於為什麼去得晚了,而留在那裡過夜,太子殿下知道。我昨日並沒有進京的打算,只因魏國百里越身中奇毒,而我又略知解法,便想冒險一試,便跟著東宮的醫師謝裴謝大夫一道進京。昨日晚上到的,僥倖替百里越解了毒。太子殿下原本要我留宿東宮,我想著與蘭幽的約定,便謝絕了太子殿下的好意,執意前往清心居。」
「沒錯,昨天五弟替百里越引蠱去毒后已經很晚。本宮確實想要留他在東宮過夜,他說與蘭幽姑娘有約,我不便強留,才讓他離去。」
長空的話更加印證了長安與蘭幽的坦蕩行為。如果真是去與情人幽會,只怕長安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胆地事先告訴長空。
長安沒想到他用來迷惑長空的虛實之法,現在倒成了證明他與蘭幽之間清白的證據,也算是可嘆可笑了。
「沒想到,我為踐君子一諾的約定,卻讓六弟起了誤會,真是抱歉。不過,在此我還是要鄭重地跟六弟言明一點。我與蘭幽早在幾年前便已相識,我倆志趣相投,興趣一致,是非常談得來的朋友。但也僅此而已,並沒有其它更親密的關係。今天你與俞國舅的話,對我一個男人而言,我只當是風雅的玩笑話,聽過便罷。可對於蘭幽這個女孩來說,卻有損她的名節。還望六弟和國舅,以後再勿如此妄言。長安先揖首叩謝了。」
長安語氣淡然,神態安詳,並沒有因為長清的滋事挑釁而露出半點不悅。反而好言相勸,柔聲請求。
俞宏廉被他說得訕訕地不好意思抬頭,長清卻臉色難看,青紫一片。梗著脖子,漲著臉,雙目含怒含怨含恨地看著長安。
眾人看他兩人這樣,兩廂一比較,瞬間覺得長清比之長安,恣容氣度都落後了一大截。
順衍帝看這場鬧劇終於了結,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內心也甚感無趣與無力。坐在上座吃著的美味佳肴也變得味同嚼蠟,各宮娘娘精心準備的助興歌舞,更是讓他提不起絲毫興趣。
一場中秋國宴,便因為皇帝的意興闌珊而草草收場。
順衍帝一離席,長風便起身拂袖而去,安雅眼見著親哥哥招呼都不打就要走,便也起身追出去,可到底還是慢了些,等到出了宮門也沒有追上,氣得嚶嚶地哭了起來,上官寧非勸不住,只得守在旁邊安慰她。
長安上前,看著昔日的小姑娘已經長大成人,嫁作人婦,心裡也說不清楚是酸楚多一點兒,還是歡喜多一點兒。他很想開口與她說幾句什麼,張了張口,卻發現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
安雅正哭得傷心,看長安站在自己面前欲言又止。被長風無視的挹郁之氣,終於找到一個發泄對象,她便睜著一雙紅通通的眼睛狠瞪長安一眼,憤憤地說:「別以為我當年年幼,便什麼也不知道。司馬長安,我恨你。如果不是你,母妃不會那麼早死。皇兄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恨你,我恨你……」
想到現今的長風,早沒有了以前的意氣風發。母妃更是早化作一抔黃土,再不會疼寵自己,不由得哭得更傷心。
又想起自母妃死後,自己在後宮受得那些閑氣,覺得自己的委屈都與眼前這個人脫不了干係,便是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撲上去撕咬幾口。
可她貴為公主,自小就受著賢良淑德的貴女教育,實在作不出潑婦罵街這樣的事情來,便也只能說一說這樣無關痛癢的狠話。
可就是這樣的話,卻最最能傷長安。
聽著安雅的指責,長安的心裡如油煎般難受。只恨不得安雅也像長風一樣,能拿把劍刺進他的心裡頭去。
如果有什麼辦法,可以消除安雅對他的恨意,他真的是什麼都願意做的。
他這一輩子最不願,最不想傷害的人,便是長風與安雅。可是,他卻把他們兩個傷的最深。
「小雅,我……」薄唇蠕動了幾次,長安還是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話,才能夠讓安雅好受些。
安雅也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別叫本宮小雅,你不配。」安雅的小臉綳得緊緊地,一雙大眼睛睜得圓圓的,就是不看長安,「本宮不認識你,早在八年前,本宮的長安哥哥便已經死了。現在出現在本宮面前的你,不過是披著一張跟長安哥哥一樣的臉皮的人罷了。可是即便你們的臉皮一樣,也不會是本宮的長安哥哥。所以,從今天起,你不要再出現在本宮面前,本宮不願看見你。」
安雅說完這些話,便真的頭也回地甩步向自己的馬車走去。上官寧非抱歉地對長安點點頭,趕緊追了上去。
長安目送著安雅離開,內心酸悵苦澀,一股難言的苦味冒上舌尖,幾欲令他作嘔。
「咳咳咳……」
他劇烈的咳嗽起來,身體因為承受不住躬成了一個蝦子。
長空冷眼看著一切,等長安略微好轉了些,才走上前去。
「安雅還是小孩的性子,脾氣來得去,也去得快。等過兩天她氣消了,自然會後悔自己今天的言行。到時,你再去給她道歉,說不定她就不生氣了。」
這樣的誤會,豈是三言兩語就能夠解除的。
長安知道長空是拿這話安慰他。
長安抬頭看他,見他面無表情的樣子,幾乎難把剛才安慰的話語與眼前這張冰冷的臉重疊在一起。
他不由得笑起來,一開始還是壓抑的輕笑,後來卻越笑越大聲。因為大笑,好不容易停息的咳嗽又接連不斷的響起。
長安便這樣一會兒笑,一會兒咳的,弄得形容很是狼狽,形象全無。
良久之後,他才漸漸平息。
原本蒼白的臉,因為咳嗽反而染上一層不正常的紅暈。
「你的氣息好像非常紊亂,五弟,你確定你只是有咳嗽的痼疾,而沒有其它的病症嗎?」
長風的眉頭又習慣性的皺緊,一張臉顯得更加肅穆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