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鴛鴦環佩
「顏山既然是以這塊玉佩為憑證誣陷你父親的,那這玉佩又為何會落入到百里越手中?既然這塊玉佩在百里越手中,那麼皇帝又是以何為憑證證明你父親的通敵叛國之罪的?皇帝陛下雖生性多疑,但還不至於昏庸到如此地步,單憑一封簡單的書信,他不可能就定你父親的罪。」
實怨不得長安為何會有此一問,即使是顏汐,身為顏之朗的女兒,因為沒有親歷過那段過往,她也不能說得很清楚。何況,她所知道的一切,也只是從母親的口述中得知的。
當年,母親與父親相識於江湖。父親對母親的美貌驚為天人,不顧家中的反對,娶了出身低微的母親為正妻,並且發誓再不娶他人。由此可見,父親與母親的感情甚篤。父親絕不至到了魏國之後,會看上宮女出身,位份低下的百里越的母親。
再說了,百里越的母親位份雖低,畢竟是魏國皇帝的妃子,父親一個外國使臣,怎麼可能出入魏國皇宮禁苑與她私會,更不可能為了這樣的一個女子背叛自己的國家。
因這一切都已經湮沒在了歷史的煙塵里,當事的人更是死的死,消失的消失,讓她再也無跡可尋。唯一知道當年真相的,只有一個顏山。可顏山又怎麼會說出對自己不利的真相來,他只怕恨不得把這段過往封進泥土裡去,再不示人。
真相,只能依靠她自己慢慢尋找。
「顏山的證詞里說,父親是為了給生產完便落下病根的謹妃治病,進宮時與百里越的母親如嬪相識的。」
「謹妃?河廣王家的郡主,」長安失聲問道,「那個嫁到魏國去和親的謹和郡主?」
「是。」顏汐苦笑,「謹和郡主自小與父親一起長大,據說去魏國和親前與父親是訂了婚約的。後來郡主和親,父親便放浪江湖,這才結識了母親。可據母親所知,父親對謹和郡主其實並無私情。父親只是借著未婚妻並迫和親這個由頭,才得到放浪江湖的機會。他本就喜歡自由不羈的生活,受不了朝堂的一板一眼。可身為靖國侯世子,哪是他想怎樣便能怎樣的。所以,郡主和親后,他便說自己有些心灰意冷,想要到外面去散散心,祖父母憐他痛失所愛,這才同意他出走。」
「誰能夠想到,這原本讓父親獲得自由的借口,到最後卻成了索要他性命的利刃。到了魏國之後,謹和郡主聽說使臣是父親,便求了魏帝,見了父親一面。父親精通醫術,見昔日故人形銷骨立,便起了憐憫之心。他確實替謹和郡主治了一病時間的病,也確實有可能在那裡結識百里越的母親如嬪。而且,那塊玉佩很有可能就是那個時候丟失的。究竟是父親無意丟失了,還是被那小人有意為之,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父親回國時,母親的身孕已經有七個月了。父親便安心在家陪母親待產。可是一個月後,禁軍便來靖國侯府抄家抓人。罪名是通敵叛國。證據,便是魏國如嬪寫給父親的一封信。那封信里的印鑒憑證,便是這枚墨蘭玉佩。」
顏汐又把玉佩拿出,走到書案前蘸了淡墨,輕輕地印在一張雪白的宣紙上。紙上的印跡清淡素雅,葉脈的紋理清晰可辯。
「可既然你父親的玉佩已經丟失,他們又憑何判定這信上的印跡就是你父親的那枚玉佩印下的。畢竟,要仿造這樣的一塊玉佩並不難。」長安還是覺得難以置信,皇帝對一個公侯的判處不應該如此草率的。
「父親的那塊玉佩是仿造不了的。」顏汐撫摸著紙上的紋路,緩緩地說道,「父親丟失的那塊玉佩,是一對鴛鴦佩中的一塊。一塊在父親手裡,還有一塊一模一樣的在母親手裡。只需要拿了母親手裡的那塊兩廂一比照,是真是假,一辯便知。」
說完,她慢慢地從脖子里掏出一塊玉來。果然,燈光之下,那塊玉與案上放著的那塊一模一樣。
顏汐把兩塊玉放在一處,讓長安細看。問他:「你看出兩塊玉的差別嗎?」
長安搖頭。
顏汐又把兩塊玉都拿在手上,背面相對,忽聽「啪」一聲脆響,兩塊玉居然合成了一塊,嚴絲合縫,找不出絲毫破綻,端得是巧奪天工。
「父親去藍田遊歷的時候,無意中得了一塊上等的好玉。回上京之後,便尋了素有巧手奪天工的鬼谷子替他雕琢這塊玉。鬼谷子的巧手果然是堪稱一絕,他把玉一分為二,做了這兩塊鴛鴦佩。後來父親對母親一見鍾情,他便把其中陰面的一塊給了母親,自己留下了陽面這一塊。這兩塊玉,是父親與母親生死不渝的愛情的見證。」
「難怪你寧願冒生命危險,也要把這塊玉找回來。」長安點頭,他已經知道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從顏汐的敘述中,他也堅信靖國侯顏之朗不可能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通敵叛國。可是,現在他們還缺少證據,能證明顏之朗清白的證據,或者說是能證明顏山才是整個事件策劃者的證據。
「這兩塊不論是玉質還是紋理都是獨一無二的,再加上鬼谷子的鬼斧神功,世上又怎麼能找出第三塊一模一樣的來?所以,父親的罪名便被坐實了。可憐我顏家一百多口人,上至年邁的祖父母,下至母親肚中尚入出生的嬰孩都鋃鐺入獄,下了死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