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美人如玉
「生死由天,不是你能控制的?呵呵呵,長安哥哥,你說,我會信嗎?我能信嗎?」顏汐提著燈籠站定,臉上笑靨如花,艷麗的猶如盛開的牡丹,嬌艷無雙。
可是那笑,雖美艷,卻讓人覺得太過凄厲。
長安不忍再看,低垂的眼眸里滿是傷痛。有些事有些人,從來都是出現在計劃之外。他即便再有謀略,也無法掌控上天的安排。
「你從來就沒有想到要好好地活下去。自從她死後,你的心便死去了,不是嗎?我,小安,司馬長風還有沈放叔叔,我們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抵不過她的一根小手指頭的分量,是也不是?」
顏汐只覺得悲哀,由內向外的凄涼之感瀰漫她的全身。有那麼一刻,她甚至都不知道為什麼要活著承受這些。
不過,迷茫之後,她的眼神又清明起來,她知道,她並不是為自己活著的。她的喜怒哀樂,悲歡愁苦都不是她的。她是靖國侯顏之朗和傾城美人柳清瑤的女兒,她背負著靖國侯府抄家滅族的血海深仇。她有什麼資格不好好活著,受這煉獄之苦。只有受了這些苦,她才是她,她才是一個叫顏汐的女子。其他的東西,現在的她都是不能肖想的。
「對不起,長安哥哥!」當顏汐平復了自己的心緒之後,她的神情又變得淡漠,「我不該說這些話。我與你萍水相逢,你卻誠心助我。如果沒有你,就沒有顏汐,更遑論這一身報仇雪恨的本領。我很感激你,真的。只是這些年,你與我亦師亦友,每日看你這樣度日如年,自我放逐,我的心裡也很難過。我想,沈放叔叔也跟我一樣。只不過,他沒說罷了。」
頓了頓,她又說:「這些年,雖然你隱瞞的很好,但是我們都知道,每次試毒,你都是自己親自嘗試的。」
顏汐苦笑一聲,倚著菱牆,看碧池裡的殘荷,「如此反覆的試毒,解毒,你的身體不差才怪。」
「其實,你又何必如此呢!如果八年的時光,都不能夠讓你忘記她,而找到自己活在世上的理由。那麼,你也就無需顧忌我們這些人了,想怎樣便怎樣吧!」
顏汐雖說得輕描淡寫,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說這話時,她的心裡是怎樣的一種痛。
隨著這些話語的出口,她的胸口便像被人鑿了一個深深的大洞,無止無境的痛苦便從這個洞里逸出,漫延到四肢百骸,痛得她連呼吸都不敢,彷彿吸入的每一口空氣,都是痛苦的源泉,纏繞她的身心,讓她的痛苦更加的無邊無際。
長安沒想到她如此聰慧,竟然看穿了這些年他耍弄的把戲。可是,這麼多年,她居然沒有揭穿,可見,她是想要成全他的。
「對不起,小汐。沒有她的日子,我活得太苦。可是,她從小教育我,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應當好好愛惜。我不忍拂了她的教誨。」
你不忍辜負她,便只能辜負我們。長安哥哥,你知不知道你的多情有多無情?
這責備之語,顏汐沒有說出口。
她想,心就像這碧湖裡的水,只要無風,便能平靜。她等自己的心風平浪靜。
敢於背負痛苦活著的人,是沒有什麼承受不了的。她曾經的情傷,能被血海深仇撫平。現在,背負著仇恨的她,更不可能被這些情感所左右。
兩人無言,先後進了顏汐休息的卧室。卧室布置簡單,一切皆以實用為準,連一件多餘的擺飾器皿都沒有,更遑論花草盆栽,紗縵屏風之類。
長安顰眉,卻終究什麼都沒有說。
顏汐坐在梳妝台前,拿出一面銅鏡,正對著鏡子卸妝。
她先拿出的是一瓶藥水,在臉上擦拭拍打一番后,便用雙手輕輕地揭下一張人皮面具。那面具極輕薄鮮活,只如人的一層肌膚。顏汐小翼翼地把它疊好,浸入桌上的葯灌里,起身放回牆壁的暗格。回來時,她打了一盆水,用白巾好好地擦拭了自己一番,這才抬頭看向長安。
昏黃燈光下,那張臉已經跟剛才截然不同。剛才的臉雖然也美艷異常,卻沒有這張臉清雅高貴,美得讓人驚心動魄,觀之忘俗。蛾眉淡掃,靜如遠山。一汪山澗清泉般透澈的眼瞳,散發著清冷的光,讓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還有那小巧高挺的鼻子,卷翹優美的睫毛,一張欲語還休的玲瓏粉唇。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美好,美好的猶如畫中的仕女,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一切的一切,偏偏就是那麼恰到好處。
顏汐的美,經過歲月的打磨,絲毫未見減少,反而日益增厚。長安不知道這是她的幸,還是不幸。想著未來的路途還那麼漫長,他卻不能陪著她一起走下去,歉疚之情油然而生。
「小汐,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顏汐現在最願不聽的,就是長安說這樣的話。
她撇過頭不看他,賭氣地說:「你放心吧!等到你離開以後,我一定會活得好好的,活得比現在還好。我不但自己會活得好好的,我還會讓小安和沈放叔叔也活得好好的。既然沒有人願意照顧我們,我們便也只能自己照顧好自己了。這世上,難道還有誰離了誰就不能活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