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不堪回首
人們常說麵對愛情要有絕對的忠誠於信任,但在最初交往的時候,彼此就都帶上了虛偽的麵具。像是天上的月亮一樣,用太陽的光芒遮掩住坑窪的表象。
淩霄寒自來是習慣了隱忍和偽裝的,而恰巧雲鐸城也是這樣一個人。有幾分相似的童年生活讓兩人在某些方麵意外的相似,比如這偽裝,又比如這毫不掩飾的本性。
“外麵那麽多雙眼睛盯著,就算你不怕落人話柄,我還不想在剛一進門就落了個不受寵的名聲。”見雲鐸城轉身欲走,淩霄寒出聲攔住了他,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到了這份上了,王爺又何必故作清高,倒是顯得妾身格外矯情了。”
“你讓我留下?”
淩霄寒的反應雖然是在他的預料之中,但是她這般坦然受之的樣子的確是讓他有些意外。看著自顧伸開被子睡到裏側的淩霄寒,雲鐸城沉默了一瞬,又重新踱步回了床邊,躺到了她留給他的半邊床上。
“見紅的喜帕……”
被子是大紅的鴛鴦被,四四方方的一床占滿了整張床鋪,淩霄寒和雲鐸城各靠在一邊蓋著,中間空出了整一個人的空隙。
淩霄寒側身背對著床外躺著,一直到雲鐸城在床上躺好才轉過身來,平躺著看著頭頂的床帳出神。
“本王會解決。”
雲鐸城也是平躺的姿勢,不過他已經閉上了眼睛,整整一日的婚禮,裏裏外外他也被灌了不少酒下去,此時一鬆懈下來,倒也覺得有幾分酒意上頭。
“之後呢?”
雲鐸城在說完了這五個字之後就一直再沒有說話,淩霄寒等了一陣,終於忍不住轉過頭去,看他的側臉。
“舅父膝下無子,兄長又是格外受肖老將軍器重,如今父親重病,而於六皇子殿下往來密切的‘淩霄’又走馬上任成了藏親王妃。殿下一舉三得折了六皇子兩條臂膀,之後又有什麽打算呢?”
“你怎麽就知道,本王娶你是為了這些?”雲鐸城輕笑了一聲,緩緩睜開了眼睛,“你當真以為,以雲鐸錚的能力,隻有淩霄這一條眼線?”
“既非隻有一條,那王爺又何必大費周章的娶我過門呢?”
淩霄寒輕笑了一聲,剛想要轉身,就被突然襲過來的陰影給壓住了動作。
“無論什麽樣的理由,你我二人現在都被綁在了一條繩上,唇亡齒寒的道理,你不會不懂。”
雲鐸城靠得離淩霄寒很近,近得幾乎能夠讓淩霄寒數清他的睫毛。灼熱的呼吸帶著淡淡的酒氣,隨著他的吐字一下下打在淩霄寒的臉上。
心跳猛然間漏了一拍。
“好了,休息吧。明日入宮,你可要打起精神。”
像是全然沒有注意到淩霄寒那一瞬的窘迫,雲鐸城在說完話後就翻身回了原來的位置,閉上眼睛,抬手揮下了床簾,將燭火的光亮隔絕在了床帳之外。
平躺在床上,柔軟的床墊與身上蓋著的絲綢軟被觸感比之在現代時的大床有過之而無不及,嗅著身旁的男人身上淡淡的冷香和酒味,淩霄寒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終於又放鬆了下來,神誌漸漸沉入黑暗。
“淩霄寒,淩霄寒……”
是誰的聲音由遠至近,又為什麽要叫我的名字?
她掙紮著像是擺脫夢魘一般拚命睜開眼睛,入耳而來的聲音卻像是一把利刃一般刺穿了她的神經。
“無論是淩家還是肖家都不會認可雙生子的存在。”
隱約是淩伯軒的聲音由遠至近傳來,但是無論是聲音還是容貌都比她印象中的人要年輕許多。
他憤怒的要將手裏孩子高舉著丟到地上,一個頭發散亂狼狽的女人緊緊抓著他的衣擺苦苦哀求。
被舉在手裏的那個孩子,無疑就是剛出生的淩霄寒。
從開始就不被認可的存在,就應該在搖籃中被抹殺,而被留下來的,除了隱匿於黑暗,就隻能成為見不得光的武器。
在肖氏去世前的八年,大概是淩霄寒對童年唯一的光明,有母親的寵愛,有兄長的維護,然而這一切,都在肖氏去世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孩子,活下去,成為肖家最強的劍。”
肖氏服毒自盡,在此之前將已經懂事的淩霄瀚托付給了疆北肖家,而淩霄寒則是被她強按著服下了毒物冰凝萃,交給了多年不曾露麵的淩伯軒,被送進了培養暗殺者的集中營。
“寒字未免太冷,即是利刃,不如就叫淩霄吧。”
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裏,除了死亡和殺戮,就隻剩下苟延殘喘的活著。唯有活著的人才能夠擁有名字,也唯有活下來的人,才可以站在陽光下。
整整五年,在經曆了整整五年暗無天日的殺戮之後,淩霄寒,終於像一個人一樣,站在了陽光之下。
滿身的傷疤被以換皮的方法除去,光潔的皮膚上不曾留下任何一絲屬於黑暗的痕跡。為了掩飾身份,淩霄寒在寧伯侯中一直以濃妝麵目示人,唯有以“淩霄”的身份在京中遊走時才會以真麵目示人。
“小女淩霄,見過六皇子殿下。”
作為淩家的武器,以淩霄之名遊走在京中權貴之中,暗中勾結著鹽引大城與富庶權貴間的“緣分”。
“你比你父親有趣多了,雖有些遺憾,但是那些東西放在你那裏,也的確讓人安心。”
淩伯軒投誠六皇子,以鹽引所得在西北圈養戰馬,為六皇子暗養的私軍提供供給。比起人近中年愈發膽小怕事的淩伯軒,大膽而瘋狂的淩霄寒反而更得六皇子雲鐸錚的親睞。
但是這所有的偏愛,都是基於淩霄為他帶來的利益至上。
年初之時,戶部尚書因為鹽引案東窗事發,藏親王雲鐸城奉命開始調查此案,矛頭直指雲鐸錚。為了保全自身決心舍卒保駒,雲鐸錚決定斬斷淩家這一負累。
“畢竟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淩霄寒一早猜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就將雲鐸錚這些年來倒賣鹽引私養死士私軍的證據全部隱藏起來,而在消息傳入寧伯侯府前溺水自盡。
隻可惜,饒是精明如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死後,這副軀體會被人取而代之,並且堂而皇之的又重新回到了暗潮洶湧的京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