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錯就因果
雖然相處了幾個月,但就像是雲鐸城不了解她一樣,淩霄寒也並不了解雲鐸城,或者說應該是叫顧憫之。
但是不可否認的,她對“顧憫之”的信任和依賴,遠遠超乎她自己的想象。
在這個信息傳遞匱乏的時代,想要真正的融入進來,除了適應,那就是不斷地汲取,而“顧憫之”的存在,就像是一個百寶袋一樣,無論什麽事情,都能夠得到答案。
隻是這份“答案”,是上位者希望她知道的,而不是全部。
在離開了茗馨樓之後,淩霄寒重新戴上了麵紗,乘小轎回了肖將軍府,最近這段時間,她都在跟著林氏學習管家之道。
對於管理學的東西,作為MBA碩士畢業獨立掌握企業的淩霄寒無論是理論還是實踐上都不會遜於這個時代的任何人,隻是在人情世故上,淩霄寒的確是不得不對林氏心生敬意。
“親王殿下雖沒有正妻,但是側妃和妾室還都是有的,同一屋簷下,哪怕心有不忿,麵上還是要和和氣氣的。”
兩位側妃,四位姬妾,旗下夫人暫按住不談,藏親王的後院也是有夠熱鬧。
隻是不同於現代男人養外室,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從頭到尾都不會見麵,這樣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日子,實在也是讓人難過。
不過不在乎,也就不在意了。
“若是舅舅納妾,舅母會在意嗎?”
看著林氏,淩霄寒突然有些疑惑。
在這個男人三妻四妾,講究繁衍的時代裏,肖靖府上竟然隻有林氏一位夫人,並且這個女人在成婚多年後無所出,但府上卻沒有其他姬妾,難免會讓人感覺奇怪。
哪怕是伉儷情深,也抵不過一句無後為大。
“你心裏有這個人,又怎麽會不在意呢?”林氏笑笑,拉著淩霄寒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但是在意也隻能放在心裏,說不得。”
對上淩霄寒望著自己的目光,林氏微微笑著,眼裏除了溫柔,還有難掩的無奈。
“你舅舅那個人啊,以前的時候我也勸過他,想要他納妾,哪怕是在外麵有個女人也好,隻要身份清白,怎麽也能為他留下個孩子來。可是無論如何他都不肯答應,時間長了,我也就不說了。時間長了,倒也覺得就這麽兩個人過也很好,隻是難免清冷了些。這屋子這麽大,靜的時候,連點聲音都沒有。”林氏挽著淩霄寒的手,輕輕摩挲著,似乎是這樣能夠撫平她心中的遺憾一般,“這女人一輩子,膝下不能有個一兒半女,終究還是太寂寞了。”
望著林氏寂寥的神情,淩霄寒張了張嘴,終究是什麽都沒說。
在一段家庭關係當中,孩子的存在並不一定會成為一個家庭團結的樞紐,有些時候,他們的存在,隻是一個男人或者女人給自己一段已經破敗的婚姻的心理安慰,所謂完整的家庭,大多貌合神離,折磨著自己,也折磨著別人。
淩霄寒並不覺得一段婚姻會為自己改變什麽,就像是一場交易一樣,她出賣了自己的後半生,來換一場並不算安穩的榮華富貴。也算是償還了這俱身體為她帶來的不曾享受過的親情。
接近午時,秋日的陽光總是帶著讓人貪戀的溫暖,通過衣衫,沁入心脾。
但是這樣的溫暖對於雲鐸城而言,卻猶如是毒藥一般,從馬車上下來走進室內,哪怕是全身都被厚厚的衣衫包裹住,也抵不住這猶如烈火灼燒一般的痛感。
“快,直接帶芙渠過來!”
雲鐸城幾乎是被身邊的暗衛半抱著拖回的房間,屋內的侍者動作熟練的將所有的光亮遮住,讓整個房間都沉於黑暗之中。所有都繃緊了神經,屏住呼吸,低著頭不敢泄露出半點聲響。
整個寢室裏落針可聞,唯有雲鐸城粗重的喘息,在屋內回響。
“芙渠姑娘來了。”
一個滿頭白發的老者,胳膊下夾著個藥箱子,一步三晃地拖著個姑娘往寢室跑,一邊跑一邊喊著前麵開門讓路。
跟著老者一起進屋的姑娘就是芙渠。隻見她穿著身鵝黃的裾裙,頭上挽著支絹花簪子,儼然是一副少女的扮相,可一開口,那聲音卻猶如年邁的老婦人一般:
“主上此去江寧,未免太任性了些,竟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了。”
老者站在端著一顆照亮用的夜明珠,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偏頭看著倒在床上痛苦的縮成一團的雲鐸城,緊皺著眉頭。
“老張,取針。”
夜明珠的光亮映在芙渠的臉上,隻見她左半邊臉晶瑩如少女一般,而另半張臉,卻猶如是耄耋老婦一般,這樣奇異的麵貌這樣突兀的融合在了一張臉上,看得人心生恐懼,不過顯然,被稱作老張的老者已經見怪不怪了。
扯掉了雲鐸城身上負累的衣裳,芙渠手下的銀針一根根閃著銀光,深深的沒入了他胸前的穴道,隻留下短短的一節。
芙渠眯著眼睛,捏著銀針一根根紮在他身上各處穴位,動作像是重複了千萬次一樣,毫不拖泥帶水。
一套針法下來足足兩個時辰,中間銀針換了三遍,每一根銀針拔出來的時候,針頭都是烏黑色的,一直到第三遍時,銀針上的顏色才恢複了正常。
“靜水本就是胎裏帶的毒,本就除不幹淨,你還這麽折騰,發作起來能不難受嗎?”
收了銀針,芙渠拿著帕子將雲鐸城身上的汗水擦幹,拖了被子蓋在身上,伸手拂開了他臉上汗濕的頭發。
“無妨,習慣了。”
已經恢複清明的雲鐸城虛弱的笑笑,放鬆了身體靠在床上,感受著自己的心跳。
這是他從出生起就一直不停遭受的罪,前人種下的因,卻無端的要落得他來承受。因為一段錯誤的婚姻而導致的結果,他從開始,就是不被認可的存在。
“哪有人會習慣病痛,更何況……”
芙渠的話說道一半,張了張嘴巴,尷尬的收了聲,一聲長歎,又掩過了多少前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