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親疏父子
雲徵鴻年過天命,但是頭發卻早早成了花白,他的眉眼凜利,若是放在年輕時,也不可不成為是個美男子。隻可惜這樣一張臉已經被歲月的刻印深深掩蓋,隻留下了蒼老和算計。
“三皇兄,好久不見啊。”
雲鐸錚站在一邊上下打量著雲鐸城,臉上帶著笑意,向他拱了個手。
“六皇弟。”
雲鐸城臉上沒什麽表情,向他回了一禮就沒再說話。
在皇宮之中,他一向是如此,不會恭維,不懂諂媚,從不拉攏朝臣,結黨營私。若說後兩者是皇上樂於見得的,但是這並不妨礙他不喜歡這個兒子。
因為他的臉,無異於他恥辱柱上的標杆。
雲鐸錚討了個沒趣,轉頭看了眼坐在龍椅上批奏章的皇上,輕笑了一下,沒說話。
他眼中得逞的笑意,雲鐸城一眼都沒有錯過。
“此前江寧鹽引一案,皇兒辛苦了。”
放下了手中的朱筆,雲徵鴻抬手捏了捏自己鎖緊的眉頭,閉著眼睛,臉上盡是疲累。
“能為父皇效力,這是兒臣的福分。”
聞言,雲鐸城上前一步,對雲徵鴻俯身行了個大禮,聲音恭敬而無起伏。
身為皇家父子,很多時候,這個皇子親王的身份,還不如一個朝臣。
“你遞上來的折子我已經看過了,處理的很好。後麵的事,就交給刑部去辦,你就不要插手了,安心準備大婚。”
雲徵鴻睜眼都不抬一下,又重新拿起筆來,在紙上寫了什麽,轉身遞給了身邊的總管太監張德生。
如今六皇子主理刑部,雲徵鴻這樣的安排無疑是在給雲鐸錚鋪路。
不過對這樣的偏寵,雲鐸城已經見怪不怪了。
“對,朕剛想起來,老六還有兩個月立府,你也在京城多留些時日吧,免得再落了那些諫官的話柄。”
“兒臣……”
聞言,雲鐸城的眉頭不著痕跡的挑了一下,還未等開口,就先被雲鐸錚搶白。
“還是父皇考慮的周全,皇兄久居疆北,我們兄弟難得見麵,若皇兄能夠在京中看兒臣冊府封王,那當真是極好的啊!”
雲鐸錚衝著雲鐸城,但這話卻是對著皇帝說的。對他這幅虛偽的嘴臉,雲鐸城雖看不慣,但顯然雲徵鴻很吃這一套。
果不其然,雲鐸錚的話一出口,就得了雲徵鴻的稱讚。
“嗬嗬,還是你這個老六最會說話。”不同於對雲鐸城的疏離,雲徵鴻在於雲鐸錚說話的時候,毫不掩飾出父子的親近,看得人心寒,“那就這麽定了。”
“兒臣遵旨。”
看著雲鐸城沒什麽表情的臉,雲徵鴻突然覺得一陣氣悶,但是有不好隨便把火往外撒,隻好用換了個話題。
“說起來,你的婚事,是定在……”
提及雲鐸城的婚事,雲徵鴻明顯比方才的時候猶豫了許多,擰著眉頭看了眼身邊的張德生。
“皇上,是下月廿四”
跟在他身邊的總管太監張德生見狀趕忙附在雲徵鴻耳邊小聲提醒。
“欽天監選得日子都沒什麽問題,這次是在京城操辦,別再出什麽岔子。”
想到雲鐸城那兩個半路就死了的王妃,雲徵鴻的臉色怎麽也好看不起來。從過去到現在,隻要雲鐸城在的地方,就沒有個長久的安寧時。
“是,兒臣明白。”
雲鐸城的臉上始終沒什麽表情,好似是個局外人一樣,順接著劇情,等著後麵的發展。
“說起來,皇兄的新妃,是從肖將軍府上出嫁吧,我聽聞,我的這位新皇嫂可不是個一般女子啊。”
一直在旁邊看戲的雲鐸錚挑著時候突然出聲,將話題引到了不受關注的淩霄寒身上。
“肖家滿門忠烈,朕記得,那個新上任的禦林軍少統,淩霄瀚,是個人才。”
提及肖家,雲徵鴻的臉色並沒有那麽好看,肖家本家在疆北駐守,而雲鐸城的封地更是疆北,手握兵權的兩人強強聯手,若要勾結外敵謀反,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不過……
“緋綃是寧伯侯繼室之女,並非原配嫡出。”
用餘光瞥了一眼在一邊似笑非笑的雲鐸錚,雲鐸城謹慎的說道。
“這個淩緋綃的出身是低了點,不過也難得能有與你相合的八字。”雲徵鴻瞥了一眼兩個兒子,抿了下嘴唇,不耐煩的說道,“就這樣吧,等過兩日,讓皇後召她進宮來看看。”
雲鐸城對此並沒有什麽異議,反而是雲鐸錚的臉色有點微妙,待兩人一起離開禦書房,一向熱衷於扮演兄友弟恭戲碼的雲鐸錚又主動找上了雲鐸城與他說話。
“皇兄走的好快啊,咱們兄弟這麽久沒見,皇兄就沒什麽要說的嗎?”
雲鐸城頓下腳步,轉頭看了一眼雲鐸錚,等著他之後的話。
“還要恭喜皇兄,又立新妃了。”雲鐸錚的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希望皇兄的這位妃子,能夠再長久一些。”
“本王看重的人,自然不會放著不管。”
對上雲鐸錚的戲謔的目光,雲鐸城終於是對著他說了句長話,隻是目光冷得,像兩條冰錐刺進人心裏一般,惹得雲鐸錚背後一陣發涼。
“皇兄這話說的,日後可不要後悔啊。”
打了個哆嗦,雲鐸錚扯著一抹冷笑看著他,像是挑釁一般的說道。
“隨你。”
看著他這副模樣,雲鐸城冷哼了一聲,丟下這兩個字,快步離開了宮內。
“主上,芙渠姑娘回來了,現下正在靜水齋恭候,您看,是要過去嗎?”
侯在宮門等著雲鐸城的侍衛看著他出來,趕忙上前說道。
“嗯。”
雲鐸城點了下頭,算是知道了,而後徑直上了馬車,顯然是要直接回王府的架勢。
就在那侍衛駕著馬車往外走的時候,坐在馬車裏的雲鐸城突然說道:
“給芙渠帶話,晚上本王去見她。”
說完了這句,坐在馬車裏的雲鐸城又重新閉上了眼睛,皺緊了眉頭,撚著手裏的小葉紫檀佛珠,嘴裏小聲呢喃著梵文的經句。
在他攥緊了放在膝蓋上的手背上,青色的筋絡爆起,像是在承受著怎樣難耐的苦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