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論安全之地
放快腳步，穆靈雨一路疾行，等到達那個窄小的空間落鎖後，她才暗舒一口氣，一直繃緊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
一眼望去，這地方她並不陌生，因為每年總有這麽三四回會來到這裏。
以往到這她總是嫌三嫌四的，恨不得一刻也不想多呆，沒想到這次卻如此的急迫想要呆在這裏麵，還是想著一呆就是幾個小時的那種。
這是一間簡陋的小格子衛生間，它位於市中心公園的某一處偏僻的角落，因為穆靈雨每次從鎮上到市裏都會來此園休憩、遊玩一番，因此對這也算是熟悉。
這也是她當時唯一能想到的地方。
按理說論安全性，候車室更勝一籌，就說舒適度，那裏也比這裏好幾十倍。
可穆靈雨總覺得，與其呆在那空蕩蕩讓人驚慌恐懼的大廳內，還不如呆在這窄窄小小的空間讓人有安全感。
再說，那地方她剛逃出來，實在是不想再踏進去了。
現在都已經淩晨三點多了，再過兩個多鍾，隻要熬過這兩個多鍾，到時天亮了，早餐店、商店開門，人流量增多，自己也就安全了。
穆靈雨不停地用這話自我安慰著，但她的眼眶還是忍不住紅了，淚水也默默地從眼角流了下來。
家裏雖窮，自己卻也從沒受過這等委屈，當知道車子誤點的時候，穆靈雨也曾想過要不要給顧婉兮打電話，但最後她還是放棄這個念頭。
這些年媽媽的身體一直都不好，為了能讓姐妹倆讀書認字，每天都省吃儉用的，一塊錢都恨不得掰成兩塊用，白天要忙工作，晚上還得加班加點做手工貼補家用。
明明才不過四十歲出頭的年紀，頭發卻已白了一大半，整個人看起來蒼老又虛弱，穆靈雨實在是不忍心讓她大半夜地趕來接自己。
因為她知道，第二天顧婉兮肯定不會因為這事而讓自己休息的。
即使她為了此事早已疲憊不堪，勞碌了一天基本就沒怎麽歇過。
不過，沒事，兩個多鍾而已，很快就可以過去的。
穆靈雨抽噎著，深吸一口氣。
等到天色漸明的那一刻，又將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她在心裏暗暗地為自己打氣。
在這窄小的地方，她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音，就怕會引來那些徘徊四周、不懷好意之人。
如今幸好時值夏季，不必忍受寒冷之苦。
隻是那時不時發出嗡嗡之聲，在自己麵前飛來飛去的蚊蟲卻也討厭。
穆靈雨在自己裸露的皮膚外擦上一些清涼油，這本是她拿來預防暈車的，沒想到還能派上這樣的用場。
這算不算是歪打正著呢，穆靈雨自我娛樂地想道。
夜，是那麽的靜，就連微風吹過樹梢而發出的細小聲音都能傳入穆靈雨的耳朵內。
起初的她一直繃緊神經，細細地聆聽外麵的動靜。
畢竟，這裏雖說是女廁，但也隻能防君子，而那些心思髒汙的小人卻是防不住的。
以防萬一，她絕對不能讓自己有引起外麵之人注意的可能，盡量不發出任何的聲音。
穆靈雨就這樣靜靜地蹲在小小的角落裏，起初的她還能豎起耳朵聽聽外麵的動靜，後來，她實在熬不住了，腦袋一落一起，眼睛就像是被強力膠粘住似的，睜都睜不開。
最後脖子一歪，眼皮一合，就那樣背靠牆壁，枕著自己的雙臂睡著了……
此時的公園在夜色的籠罩下顯得是那麽的冷清，偶爾有一兩個穿著破破爛爛、渾身髒兮兮、分不清男女的可憐人在這遊蕩……
任誰也想不到，在那一處不起眼的角落，還睡著一個妙齡少女。
早晨的穆靈雨是被一陣嘩嘩的衝水聲吵醒的，拿出手機一看，已是六點。
她扭動一下自己酸軟的身子，緩解身上那種如螞蟻鑽般的麻痹感，這地方真不能多呆，幸好，自己還是熬過來了。
待外麵的聲音消失後，穆靈雨提腳從那小小的格子裏麵出來，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迎著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露出了一個勝利的微笑。
真好，自己熬過來了。
是的，當時的她是熬過來了，就連回到家麵對顧婉兮的疑惑，她也成功的唐塞了過去。
現在的自己總不比以前的差，再加上兜裏還有那一疊嶄新的百元大鈔，再差又能差到哪裏去。
想到此，穆靈雨一掃剛才的迷惘，整個人就像是脫胎換骨了似的，雄赳赳氣昂昂的離開了車站。
衛鷹揚看著瞬間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女子感到納悶不解，要說剛才的穆靈雨是黯淡無光的，此刻的她就是炫彩飛揚的，他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種自信的光芒。
好奇心總是能使人做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要是在以往，衛鷹揚決不會相信自己會有偷偷摸摸跟在一個陌生女子後麵的一天，但現在的他卻這樣做了，還覺得是那樣的理所當然。
循著記憶，穆靈雨來到了一間大酒店，並迅速的訂到了一間單人房。
大酒店的房價雖然不便宜，但為了能讓自己舒服、安心，她咬咬牙，還是放棄了想要轉身而走的衝動。
衝動是魔鬼，她可不想自己再嚐試那一年的窘迫與無助。
當時的自己是幸運的，雖說受了一點點的驚嚇，但至少能毫發無損的全身而退了。
可如今的她，卻不能保證自己還有沒有當時的那種運氣。
也罷，錢財乃身外之物，多點少點又有什麽所謂呢。
最多，以後的一段時間少吃一點零食，這於她來說雖是痛苦的，但至少還能忍受。
隻是一想起未來的十幾天不能盡情地朵頤自己心愛的零食，穆靈雨微彎的嘴角耷拉了下來。
不過，環顧四周這幹淨整潔的環境，想想，還是值的，至少，自己不用再流落街頭了。
衛鷹揚目睹穆靈雨走進酒店後，轉身朝道路的另一頭走去。
他不知道她為何有家不回住酒店，但也明白，對於一個青春靚麗的女子而言，酒店顯然比旅館更安全一些。
這是一個聰明的女子。
爆竹聲中一歲除，
春風送暖入屠蘇。
千門萬戶瞳瞳日，
總把新桃換舊符。
春節，這是一個充滿歡聲笑語的節日，也是一個可以隨意吃、喝、玩、樂，聯絡感情的節日。
穆靈雨不知道自己這短短的幾日是怎樣過的。
唯一記得是那時不時響起的煙花爆竹聲，等她從渾渾噩噩中清醒過來，已是大年初六，這個年基本已經算過完了。
此時的她拿著手提電腦，不斷地瀏覽著招聘信息網，尋找工作。
“嘀嘀嘀嘀……”
一直掛機中的微信傳來了邀請視頻的聲音。
穆靈雨掃了一眼，最後無奈地按下同意鍵。
“我親愛的姐姐大人，不知您老人家有何指示？”
看著鏡頭那位化著淡妝，有著一頭米微色波浪長發的女子，穆靈雨用調皮的語調問道。
這是穆靈雨的胞姐穆朝雨，比她大三歲，也是她現如今唯一的親人了。
“別和我嘻皮笑臉的，工作找得怎樣了？”
穆朝雨板著臉，一本正經的問道。
“報告財務長，小的正在努力尋找，等有了確切結果會及時向您報告的”
穆朝雨在一間大公司當會記，穆靈雨時常開玩笑地叫她姐為財務長。
“你說你，好好的一份工作幹嘛說不做就不做呢，現如今又要重新開始，傻不傻啊？再說，你不想呆在那個城市，就來我這啊，為何要回去呢？在這裏至少還有我和你姐夫陪著你，回去，那你成孤家寡人了”
對於穆靈雨這個妹妹，穆朝雨總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無耐感。
姐妹倆本是在同一間城市工作的，自己當會記，她當文員，雖不在同一間公司，但住在一起，也能相互照應著。
隻是去年年中，自己結婚，並隨著丈夫回到了丈夫所在的城市，隨後不久，穆靈雨竟也不聲不響地辭了工作，還義無反顧的回到了兩人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本來穆朝雨想著，自己這妹妹辭職了也好，這樣她也能跟著自己一起住。
事實上，當時決定讓穆靈雨獨自留在那座城市，自己也是千百個不放心的。
可無論她如何勸說，穆靈雨就是不肯鬆口，執拗性子一上來，竟然都沒和自己說一聲，就把當時兩人一起租的房子給退了，等她收到消息的時候，人已經在回鄉的客車上了。
“要不，你現在買車票過來，我這裏招文員，做生不如做熟嘛，我們姐妹倆在一起工作，也有個照應”
穆朝雨商量著問道，眼裏有著期翼。
“不，我既然決定回來，就不會再出去了，姐，我現在哪也不想去，就想好好的呆在這所城市，這樣，至少能離爸媽近一點，清明時節也能好好的給他們上一柱香”
穆靈雨收起臉上嬉哈的表情，平靜的說道。
這也是她決意要回來的原因之一。
“可爸媽並不想看到你這樣，你這樣，他們會擔心的，你來我這，至少我還能照顧你”
穆朝雨再次老話長談，可很顯然自己這個妹妹並不想再重複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