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救世主來了
2003年的12月29日,這個時間很好記,我們路遠汽車集團公司付總裁的陽曆生日。
有些事情要想記住,得用聯想法。就像我們高中曆史高老師,他問我們誰知道馬ks的出生年月日?這誰去認真記憶啊,考試也不考嘛!
1818年5月5日!翻書一查,老準了,我們都想投地了。
“哈哈哈!很簡單,馬ks一出生,就一巴掌一巴掌把資本家打得嗚嗚地哭。”高老得意地笑。
根據公司不成文的規定這一天,全部15個子公司和公司總部各部門要舉辦運動會,包括上午的100米、400米短跑和鉛球項目,以及下午的拔河比賽。晚上還有文藝匯演。
對於公司組織的集體活動,我一向很讚同,並且總是積極參加。這些活動,既能增強員工的團隊合作意識,又能激發大家的集體榮譽感,還能豐富同事們的業餘生活(訓練和排練提前兩個月,利用業餘時間就開始了)。
很好的事!
但是,把活動和公司創始人的生日聯係在一起,而且排練的節目怎麽看都有歌功頌德的味道,我就覺得變了味。
架不住吳總的懇求,我選擇了400米和拔河。但對於他提議的班子成員三人頌歌式的詩朗誦,則以普通話不好為由堅決拒絕了(他讓花經理補上了)。
本來哥們在大學文藝匯演中說過相聲並獲獎的,但一想到是為某個人祝壽,我灰常自卑地說,俺文藝方麵就是個白癡,好羨慕你們這些文藝青年啊!
我隻參加了子公司21人的大合唱(1人領唱,咱普度公司廠花,玉靜香這個小美女當仁不讓),而且很認真地把自己扮演的南郭先生角色,貫徹到那一首合唱結束。
那天上午,陽光明媚,雖然冬天的海風依然刺骨,但在普度區212中(哥們生日是2月12日,這幾年有個越野車也很有名,燕京吉普212,波是,不是像鵝老板那樣強求讀者記住哥的生日,因為哥就是個傳說!)的田徑賽道上,可是熱氣騰騰。
做熱身活動的運動達人,早就脫去厚厚的羽絨服,穿上了短褲背心,一圈一圈地慢跑著。
全公司漂亮的銷售美女們在男人們四周鶯鶯燕燕,噓寒問暖,不時提供著各種運動飲料;各公司負責人和臨時請來的教練針對不同的選手,在做預賽前的戰術安排。
高台上,高高地坐著我們的總裁和總公司的領導班子成員8人。他們偶爾會小聲議論一下,更多的時候,還是機敏地側視著正中間的付總裁——路遠集團的創始人!擔心漏掉了他老人家的最新講話。
高處不勝寒!
400米預賽前10分鍾,我穿著橙黃色的天哥羽絨服(家鄉的品牌),叼著煙,悠閑自在地走到比賽場地。
“劉經理”,銷售部花靜怡穿著粉紅色的羽絨服,一臉埋怨“你怎麽才來啊?”
“是啊,劉哥”。玉靜香穿著紫羅蘭色的呢子短大衣,笑吟吟地問“你是不是胸有成竹呀?”
接過她遞來的王老吉飲料(這是一家有良心的民族企業,幾年後的汶河大地震捐現金達億元),我淡淡一笑“成竹倒是沒有,醬油還是有一點的!”
“啊?”兩個美女都一時反應不過來。一個眼神迷茫,一個靈性閃動。
“我的意思是我就是來打醬油的!”我一本正經地說。
“嗬嗬嗬。”美女們被逗樂了。笑容真的很好看,像冬天裏盛開的梅花。
“是的呀,我說不來,吳總他老人家非要叫我來。”我半真半假地抱怨,還要我帶個頭,說什麽全公司班子成員中沒有一個人參加過田徑比賽。
“哈哈哈,劉哥真逗。”花美女很認真地問“吳總好像比你還小幾歲吧,你怎麽叫他老人家呢?”
“男人都喜歡裝成熟嘛!”我也開心地回答說“就像你們美女特想別人誇你們永遠18歲啊。最神奇的是還一遍又一遍地追問,真的嗎?真的嗎?”
“嗬嗬嗬。”
話不投機,女人要麽你說一句嗆你一句,要麽就用“嗯,哦,啊,呀”的感歎詞忽悠你。但是一旦說到心坎了,她們就隻有“嗬嗬”了。
“好了,哥們要做熱身運動了!”我脫掉羽絨服,交到玉靜香手上,露出藍色的背心。又吩咐她倆背過身,脫掉長褲(穿著大短褲)交給花靜怡,然後開始了慢跑。
“娘希匹,真冷啊!”打了個寒噤後,我漸漸適應了氣溫的變化,就像被逐漸加熱而迷惑的溫水裏的青蛙。
跑了一圈後,我回到起點。
遠遠看到兩個美女抱著我的衣服,凍得有些紅紅的臉蛋,心裏一熱。
衝她們一笑,我假裝生氣說“把衣服放地上吧,看把你們的手凍得!沒事,我的衣服不值錢。”
“好的呀!”等她們把衣服放到跑道邊的凳子上後,花靜怡遞來飲料,玉靜香還想幫我捶腿。
“拉倒吧,小玉同誌”,我搓搓手說“我可不是地主老財。再說了,我的工資還沒你高,咱可請不起這麽漂亮的丫鬟。”
“劉哥,你真幽默。”小姑娘臉色更紅了。
“沒事了,你們去看看我們普度的其他選手吧。為廠爭光可都指著他們了,老夫僅僅是聊發少年狂。不然,我會鴨梨山大得很!”我套上了羽絨服說。
“哈哈哈,太逗了,哥啊!”兩個美女一邊笑著,一邊走到第一組比賽的普度健兒身邊花枝招展去了。
400米預賽,16支隊伍,每隊4個人,分8組,名次從高到低,前8名參加預賽結束後半小時舉行的決賽。
非常不幸,哥們抽簽抽到最後一組,按照55秒的平均速度和每組之間的間隔,差不多要15、6分鍾以後比賽。
看到其他的參賽選手肌肉發達,大腿粗壯,吳總有些擔心我的比賽成績,因為哥們雖然身材勻稱、矯健,但畢竟不算發達國家啊!
“哈哈哈,別擔心,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嘛!”我笑著安慰他。
“也是,反正你就是做個姿態而已,畢竟這麽多年,各級班子成員還沒有人參加過呢。”吳總為我開脫。
“那你還趕鴨子上架?”我裝著不滿。
“你不是新人嘛!再說了,我也是想讓你在總公司領導麵前露個臉,加深加深印象啊。”吳總誠摯地說。
“好了,i服了u!”我隻好裝著心領神會的樣子。
“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了!”總公司的解說員上崗了,“男子400米預賽就要開始了,希望各公司健兒們賽出風格,賽出水平。加油!”
運動員進行曲的播放中,發令員的槍響了。
簡單說一下我上場前的形勢吧我們普度公司的3名選手,在前七輪比賽中都被out了,最好的一位成績目前排在第17名。
躲開了公司的人,男人和女人。我在一個角落裏壓了壓腿,雙手向上舉了舉。
比賽前,我可不想對他們說我叫“不緊張”。
發令槍響了,因為是預賽,我並不想一次耗費光自己的體力。
第一個百米,我的位置大約是小組的4、5名,當我跑過第二個百米時,我看見吳總搖了搖頭。
在第三個百米快完了的時候,突然看見運動場內側,玉靜香拚命揮手。我以為發生了什麽事,放慢了一下腳步,到了跟前,才聽到她喊“快跑啊!劉哥。”
多年以後,在我腦海裏依然清晰地浮現出,冬日陽光下,紫色女孩焦急的目光、清澈的眼神,以及紅彤彤的臉蛋,和她嘴裏呼出的漂亮形狀的熱氣。
“好勒!”
因為不是所有人都在一起比賽,我也不清楚其他人的成績,隻好按照自己的估計搶時間了。
現在又到了我小時候經常落荒而逃的時刻了。
大腦發出的指令迅速傳達到四肢,中等幅度的跨步,有節奏的擺手。提了一口真氣後,猶如駿馬奔騰,或像吉普越野,我很快超過了那些前300米加速猛跑,現在已經苟延殘喘的哥們。
衝線的一刹那,我的胸脯高高挺起,標準而規範。
最終的結果是可以預測的,我以第7名的身份進入了決賽。
不去理會吳總和別的公司鬥嘴,我輕鬆地抽著煙,然後看了看預賽成績,又拉了拉腿,還行。
“劉哥,你真行。”花靜怡和玉靜香特意走過來,一臉崇拜。
“男人嘛,不能說不行!”某些人表麵上謙虛著,內心裏就不知道在想什麽了?
“對了,小玉啊”,我對紫衣女孩說“剛才我還以為你有什麽事呢,還揮手。”心裏想,你要有事情,哥們就是退出比賽,也得先-——
“嗬嗬嗬。”
“這個,這個,小鬼啊”,我捏腔拿調地說“以後不許幹擾首長跑步了嘛!”
“哈哈哈!”
有人說,美女不能笑的太多,容易長皺紋,可我就是喜歡看見那鮮花盛開、春光明媚的笑容!
決賽開始了。
這次哥們評估了體力後,一開始就一飛衝天,接著是一夫當關,再然後是一意孤行,最後是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49秒85!
比第二名快了4秒多。
美女(崇拜),鮮花,掌聲,金錢(獎勵),榮譽(和至高無上的總裁合影)都有了。
哎呀我去,倍兒爽。不能再描述了。
“黑馬,太黑了!”有人評價。“哎,哥們心不黑哦!”我必須心裏麵聲明。
下午的拔河比賽,普度區得了第五名,晚上的文藝匯演我也不想膠片放映了。
我隻記錄對我的思維巨大衝擊的兩件事。
文藝匯演前,我們付總裁照例發表了講話。
就在那天,他一改儒雅謙虛的形象,作為一個很沒品位的企業家,站在了救世主的高度,大言不慚地宣布“是我啊!也隻有我,給了你們工作和生活!”
台下的我心裏很不是滋味,多年以後,我才聽說了李佳成的一席話,和付總裁的話截然相反!
誠然,老板在企業發展中的作用不可替代,所以,我們這些員工就應該感恩戴德?
非也!
公司隻是給了員工一個平台,說謀生也好,說展現能力也罷,僅此而已。
選擇是雙向的!我們領到的每一分薪酬,那都是我們靠自己的能力和努力付出後應得的,是更廣大農民工俗稱的“血汗錢”。
在完全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下,老板選擇我們,我們也同樣可以選擇公司。不存在誰離不開誰,更不會是某些老板自以為是的施舍的做派。
心理學家馬斯洛的需求理論認為,人的需求分成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五類,依次由較低層次到較高層次。
10年後的用工荒,深刻地證明了這種需求理論的正確!
當你增加工資(不可能無限增加)也招不到工人或人才時,老板們請反思自己的作為和修養,請反思您的所謂企業文化(對大多數公司而言,這種文化基本上是掛在牆上鏡框的口號裏)。
比如“以人為本”,有多少企業家真正發自內心的“知行合一”?言語中的救世主,工作中的輕視人,公司一遇到困難,首先想到的是裁員、降薪、畫餅充饑和拖欠工資!
因此,我們真正的百年老店不多,很多公司都隻能“各領風騷三五年”!
第二件事更加記憶猶新,在江東子公司的班子合唱時,那個長相敦厚的40多歲老總,居然把付總裁比作再生親爹!
我徹底震撼了!
就算後來被取締的傳銷,也沒要求你認賊作父吧?更何況您的爹和您相比也太年輕了!這算不算全世界最小的父子年齡差,吉尼斯的評委啊,您在東海嗎?
還有個搞銷售的長得像水滸裏鼓上蚤時遷的矮瘦黝黑的銷售部小夥子,聲情並茂地演唱了“祝你福壽與天齊”。
滑稽的長相,跑調(小玉說他就沒有調)的唱腔,比晚會的相聲和小品加起來贏得的掌聲和歡笑聲都多,把整個晚會推向了歡樂的巔峰!
文藝匯演在10點鍾結束,吳總心血來潮,非要拉著幾個中層去吃宵夜。
給兒子打完電話後,我突然有些了然無趣。
因為心情有些壓抑,我就不描述小吃攤的美食了,甚至連幾個美女我也沒有興趣了。
吳總叫了幾個銷售部的美女,基本上一個小頭目配一個美女,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喝酒快醉!
相比於其他幾位爺們的熱情奔放,以及酒後顯露的英雄本色,我顯得鬱鬱寡歡,這也激起了玉靜香的關心和花靜怡的擔心。
來者不拒地喝了不少酒,看了看表(老爺子15年前領導建設35kv電力線路,縣裏獎給他的上海牌手表,還挺準時),11點50分。
我謝絕了吳總安排的專車,又婉拒了玉靜香的飄逸電動車相送(害怕酒後亂來),搖搖晃晃地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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