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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開獎

  他告訴你他天生睜眼瞎,繈褓裏就被父母拋棄,後被夏河墨撿回來撫養長大。夏河墨教他吹嗩呐,能把人吹得睡倒,也能叫人發癔症,夢遊著跑出幾十裏,可惜這一套對草央不管用。臨走時他說:“有句山話你曉得不?咱告給你:瞎子不好處,可個子高的人好處。”


  花白頭發名字叫夏石榴,五十多歲,嗅覺賽過逛山。你給他的火腿,他拿起來隔著塑料皮的腸衣嗅了嗅,說這是雞肉的,也不能算是雞肉,是雞骨頭磨成的粉,裏頭還有澱粉,有豆子粉,有鹽有糖,還有股化肥味。你拿過來看包裝上的字,發現他說的分毫不差。他健談,話語間卻總有股怪怪的感覺。他說他是中部省人,二十幾歲時意外瞎了眼,為了不拖累父母,他獨自離家,靠討飯為生,二十歲遇見夏河墨才成了夏家人。石榴就是十六,當年在夏家,他排行十六。那是夏家人最多的時候,也不過隻有區區十六個。他本來鼻子就靈,瞎了以後用得更多,再加上夏河墨的傳授,便有了一門看家本事。他能聞見草央的味,隔一百步就能聞見。可惜眼看不見走不快,追是追不了多遠,隻能向你問清行蹤,堵為上策。


  白頭發叫夏國大,快七十歲了,擅長掐算。他是富貴人家出身,從小便有家庭教師伺候著,五歲就能背全三字經和百家姓。二十歲時父親意外亡故,為了爭奪家產,父親的一個小老婆雇人殺他。他命不該絕,隻瞎了一對眼睛。他熟讀典籍,堅信打卦這種事,算不準是推算者自己的問題,非古人之過也。但你將來要麽死要麽殘廢,他一口咬定錯不了。他說:“這咱是鬧過一卦的,如今李旦先生還在,他哪天不在了,你就要殘廢,等你殘廢了就成了咱們大掌櫃,咱們就是自家人啦。眼下倒是親近,可總還是隔了堵牆。歇心(放心)哇,掐不準的,咱從來不瞎拉。”


  魔到底是什麽?你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劉鐵虎說有三層的敵對力量:第一層孟婆子老雞他們是人;第二層陳繼輝草央他們就是夏家人口中的魔;沒有打過照麵的第三層呢?他們是什麽樣子?周小雷屬於哪一層?他還算是活著嗎?若果又屬於哪一層?一想到這些,你的心就疼,不敢再往深裏去。


  一群又一群的大雁往南飛,劉鐵虎破例走出一裏多地,給你和秦浩各買了件毛衣。他說秋風一起,人的心都會被吹涼。付錢的時候你見他筋骨不展地坐在那裏,錢包裏隻剩下薄薄一層,頭上又多了不少白發。


  接下去,三個人隻能吃得起最廉價的泡麵,一天隻有兩頓,吃的時候還行,吃完就又餓了。你和劉鐵虎聊的越來越多,亂七八糟什麽都聊,除了有關周小雷的話題。那是一塊傷疤,揭起來大家都會痛。秦浩無事生非又來了癮,軟磨硬泡地跟劉鐵虎借錢,劉鐵虎煩不過,就說:“不是不給你,就怕你又去買彩票。本來幾千萬分之一的命中率都被你中了一次,按照概率來說,再中獎隻有幾千萬再乘幾千萬分之一的機會了。不如籌劃著幹點兒正事,到時我手頭鬆一點就籌點本錢給你,你說呢?”


  期期艾艾地,秦浩又來求你:“哥咱知道你沒錢,幫咱借上些哇,咱就去買幾注,算咱倆合夥買的,號咱來算,中了有你一半。哥,咱真快中啦。”


  熬不過他,你就跑去跟劉鐵虎說:“給他兩塊吧,不然他立馬解下下褲腰帶吊死在你麵前。到時候就算不判個謀殺,你心裏能過得去嗎?”


  兩塊錢隻夠買一注,第三天晚上九點多開獎。秦浩把彩票揣兜裏,一整天拿出來看了五十次。劉鐵虎看在眼裏,暗地裏和你說:“人總得有個念想,等我發了工資,隔三差五就讓他買一注吧,你說呢?”


  見你不說話,他又說:“不要急,現在是什麽樣子你也看得到,想想我也該急,可是急有什麽用?不如咱們就多磨一磨,也許明天一早就不一樣了,你說呢?”


  你感覺停下來這段日子,他沒有了以前的格局。這種格局不是周小雷中抖抖霍霍的勁頭,而是一種內在的強大。可以運籌帷幄,可以指點江山,該軟時能軟,該果斷時力拔山河。周小雷的變化對他打擊估計不小,現在他變了,再也不說任何結論性的東西,關於夏家的人和事,也沒有表達過任何的評價。一天到晚都是不陰不陽的:你說呢?你覺得呢?好不好呢?


  又見到夏國大,正事辦完,你求他幫你算算若果是不是還活著,在什麽方向。你說:“需要她的生日嗎?”


  他搖搖頭說:“卦是算數的,八字是扯淡。你想想伏羲八卦幾千年,陰曆才幾百年,轉來轉去,這差得就大啦。”


  他拿出幾枚綠鏽斑斑的銅板扔在地上,摸索著一個一個撿起來又說:“是活的,方位咱算不出。咱啥也看不見,不曉得察言觀色,討不了人家歡喜,故而不受人待見。算是死算,掐也是死掐,算不出就是算不出。八月十五哇,再細些就是給月明爺上香前指定能有些音訊,你等哇。”


  說話間,他的褳褡裏溜出一隻灰白毛的老鼠,爬在他手上啃麵包。他哆哆嗦嗦摸見這鼠,便跟你說這鼠叫金枝,是夏二貴給取的名。夏二貴遇難,是金枝先來報信。夏二貴馴出金枝來,金枝說什麽隻有夏二貴知道。金枝能聽得懂人說話,卻隻聽夏二貴的,別人說什麽都白搭。你好奇地盯了半天說:“這耗子我好像見過,那會兒我跟陳繼輝在一起,看到過一隻和這個一模一樣的。姓陳的很怕耗子,怕得要命。”


  夏國嗬嗬一笑說:“這就是啦,你看見的指定就是這金枝。咱這幾個瞎子追這魔也有些時日啦,你也曉得咱們不是人家對手,可這魔也不敢跟咱們硬碰硬。為啥?咱就是沾了金枝的光呀。咱夏家,自古就留下來的這東西,能克魔。立於魔身上,就能叫魔變瞎看不見,變聾聽不見,變曲不動彈。咱也常尋思:旮旯家屬土,魔該是水性哇?土克水,這世上沒有哪個敢說天不怕地不怕,真就是一物降一物呀。可惜就可惜在二貴走啦,沒人能馴,眼下咱幾個捧著這寶貝,也隻能賺個自保。”


  回想起那時在錢家村,陳繼輝給你喝的水肯定有問題,喝了你便迷迷糊糊睡著了。當時要不是這隻老鼠在,把陳繼輝壓製在牆角,你恐怕不能坐在這裏說話了。你覺得金枝是能對付草央的武器,也是唯一可靠的武器,如果能啟動這武器,你們就能擺脫目前的困境,你也能在劉鐵虎麵前抬起頭來了。你問夏國大:“為什麽沒有人會馴?”


  夏國大唉聲歎氣地說:“真本事不是你下功夫就能行,你還得有那根脈。石榴的鼻子,均平的喇叭都是如此。馴獸可比也別的都邪,光人有脈不夠,還差著大數(差得多)。頭一個得有靈獸,二一個這靈獸還得與人有緣法。其他先擱下,單拉這靈獸,尋見一個就往死難。旮旯家哪有不躲人的?你再給二貴一輩子,他也尋不下第二個金枝。”


  “就像買彩票?”你的嘴裏隨意地嘣出一句,有個主意冷不丁從腦子裏冒了出來。


  “買彩票是哪個?”夏河墨一臉的詫異。


  回去後秦浩睡得正香,你把金枝放在他臉跟前,他便睜開眼,驚得大叫一聲摔下了床:“哥你這是要幹啥?”


  “試試看,你能不能弄懂這隻老鼠在說什麽,這可是你爸爸留下的東西,我搞不太清脈是什麽東西,可我覺得是不是和遺傳有關呢?你試試吧。”


  他看你不像開玩笑,就和金枝大眼對小眼地相互打量起來。你剛覺得有點門,就聽見他打著哈欠說:“哥我的親哥呀,你是不是腦燒(生病發高燒)啦?”


  開獎這晚風刮得大,你和秦浩兩人穿著新毛衣上了街,就聽見整個鎮子叮叮咣咣,不知多少人家窗玻璃爛了。彩票店裏人聲鼎沸,一大群醉漢擠在一起,一雙雙眼睛都盯著同一個方向。那是一台電視機,裏麵有一個男主持人一個女主持人,還有幾隻放滿乒乓球的瓶子。號碼一共七組,乘著男女主持人說廢話的工夫,秦浩給你解釋中獎的規則。太複雜了,對你來說就和聽天書一樣。你說不聽不聽,可他嘮裏嘮叨實在停不下。


  子裏的乒乓球開始沸騰,秦浩上嘴皮下嘴皮一合,便一言不發了。所有人的眼神都充滿緊張的期待,你無聊地等了半天,便聽見有人大聲咒罵,還有人把酒瓶子砸爛在地上,發泄了一陣,又都垂頭喪氣地回家了。秦浩兩眼無神地杵在那裏,你叫了好幾回都不挪動。待到所有人都走光了,他才噗嗤一笑,連鼻涕都噴了出來。瓶子裏的乒乓球開始沸騰,秦浩上嘴皮下嘴皮一合,便一言不發了。所有人的眼神都充滿緊張的期待,你無聊地等了半天,便聽見有人大聲咒罵,還有人把酒瓶子砸爛在地上,發泄了一陣,又都垂頭喪氣地回家了。秦浩兩眼無神地杵在那裏,你叫了好幾回都不挪動。待到所有人都走光了,他才噗嗤一笑,連鼻涕都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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