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鄉村美景一
好像不太對吧,李百度小心翼翼地說,誰說來著?咱是一夥兒的?還什麽六月雪派,都和紅學會有一拚了。
李老三一笑,那是匡你的,想看看你是白癡,還是知道點兒什麽。如果形勢不對,隻好把你哢嚓掉了。
那匡完了,結論是什麽?不是白癡吧?
確實不是白癡,李老三緩步向前,比白癡還要白癡一點兒。
李百度也笑,原來白癡也有白癡的好處。
李老三又不笑了,不是哢嚓掉知道點兒什麽,而是哢嚓掉白癡。但是,你的命太好了,好的沒辦法。
還是不對呀,你不是說什麽聚會,還問我師父來不來,以你的身份,你們這一把年紀,滿嘴跑火車不太好吧?
這倒確有其事,李老三邊走邊說,每年中秋,我跟師父約好來這裏坐一坐,指不定哪天大家又得換血了。這麽密切的關係,平時又沒任何來往,借這個時候走動走動聯絡聯絡也好。我們坐到一塊兒,談的都是身體問題,開頭幾年,我不但感覺不到他的狀況,連我自己的都看不清楚。每一年,都是他說,我還能支持多久,他自己又能支持多久。不過最近兩年,你師父並沒有過來。
這樣啊,李百度非常想立刻判斷出這話的真實性,卻覺得自己知道太少,無從判別。
李老三又說,大前年吧,大前年他到這兒來,跟我說他準備試試別的法子,比如,引入陰鬼病毒試試。我想他肯定是試了,結果應該是不太好,不然,就不會有後麵假死的事情了。
李百度突然有一個疑惑,這六月雪病毒,還有陰鬼**,我是說這種叫法兒,這種稱謂,是誰先這麽叫的?
這是你師父的叫法兒,我也是人雲亦雲。除了我跟他,我們兩個,誰還能用得著這兩個詞匯?沒有了,肯定沒有。
我呢?
你?李老三輕蔑地掃過李百度,這兩年,我的進步還是很大的。至少你在我跟前一站,我就能看出你的程度。咱們的六月雪病毒在還在你內髒裏,而且還沒徹底融進去。再說,你是個白癡,你師父沒顧上指點你,我屬於自學成才,連自個兒是怎麽回事兒都不知道,自然也沒法告訴你怎麽樣進步。再說,你師父跟我也不怎麽一樣,據他講,他那一套,特別容易出狀況,就是傳說的走火入魔。說白了,你師父再出來的機會微乎其微,你還得白癡下去,也許一直白癡下去,也許一不小心就掛了。當然我希望你命好一點,像我一樣能自學成才。
李百度知道自己的臉色不好,誰聽見人家喊自己白癡都好不了。他低頭隻顧向前走著,要不是你也姓李,我立馬兒就招呼你的祖宗十八代。
但是,我的臉皮不是向來很厚嗎?怎麽今日竟然如此不堪?他審視內心,便覺得自己的惱恨並非來自李老三,而是別的地方。心裏亂,什麽自尊自信這些玩意兒處於支離破碎中,思緒攏不起來,真就找不出個究竟。
是這張身份證救了你,李老三遠遠地說。
真是你老婆?李百度止步回頭,好一個老牛和嫩草的故事。
唉,李老三本來很遠,一下子這歎氣聲卻在跟前。月光下他把那身份證看了又看,有點兒愛不釋手的感覺。
李百度心裏有氣,都快炸了。一衝動便說你老婆這名字好奇怪,太霸氣了。比我的名字霸氣的多,我念書時候,我們大學學院書記,男的,一個快六十歲的老棺材瓢子瓢子也叫這名兒。不過不姓曾,姓王,王秀卿。叫這名字簡直,那不能說是女人中的男人,那是男人中的男人,隻有項羽能比一比。
唉,李老三再度歎一聲,你說你也是念過大學的人,按說也得算是文化人了。你說現在的文化人,怎麽就這麽沒文化呢?
你的意思?你有文化?
李老三把手背了起來,竟然吟了一句詩——秀色宜人人宜秀,卿須憐我我憐卿。
小河並不寬,很清澈,水流非常緩慢。仔細聽,才能聽到若有若無的流水聲,如同柔順的女子,雖溫婉,其一旦決定了方向,仍然一往直前。
不遠處有拱橋,李百度就是從這個拱橋過來的,到了這裏,他便想起那羊倌兒來。
李老三好像不知道這個羊倌兒的存在,他這一整套的說辭,貌似能夠自圓其說,但還有有一個小小的漏洞,就是這個羊倌兒。
在他的白話裏,下了車,應該是那武耀文領他來這兒,結果武耀文並沒有在那會兒出現。還得他瞎轉悠了好久,最後忽悠了人家羊倌兒,這才陰錯陽差地到了地方。
而且,李老三好像對這裏人的職業狀況了如指掌,下定結論,現在沒有羊倌了。
這裏的水很深哦!
李老三還沉浸在自己的詩裏不能自拔,欲哭無淚,滿臉的梨花就是不帶雨。李百度心裏卻想,這個時候,在X州,馬麗雅是不是正跟全體同仁花天酒地,卡拉永遠OK呢?
哎對了,武慶平說三哥,為什麽你上頭沒有大哥二哥,一出來你就是三哥?
這還用問嘛,李百度搶著回答,三哥他親娘之前小產了兩個。
還小產,這是男人該說的話?武慶平正要發怒,李老三卻說,也有這種可能性,親娘死得早,也沒交代過。說不準,另一種可能,我親爹以前還娶過親,我親娘也是續的。續的跟正的不一樣,人前人後抬不起頭。我那後爹死在我六歲內年,一直到六歲,我都沒喊過他爹。有回他帶我去東白兔看戲,有人看不起他,戲弄他,就問我,老三這是你什麽人?我氣不過,就說這是我爹。我看見我爹笑了一禮拜,我娘碰個事兒數落他,他還是笑,我娘打他一耳光子,他還是笑。
算了算了,武耀文一臉的麻煩,反正都死了,算不清的事兒,還想它幹什麽。
火炬燒盡了,屋裏有歸於黑暗。眾人都沉默片刻,在這月圓之夜,為亡者默哀。李百度突然覺得頻道換了,現在是情感時間,誰也看不見誰,正好到了交心的時候。
末了武慶平又沒眼色地說三哥啊,四哥上哪兒去了?怎麽我不知道有這麽個人?五哥六哥呢?
都跟咱打不上關係,想他們幹什麽?武耀文嗬斥道。
李老三歎了口氣,在黑暗中顯得悠長——
都是在這個屋裏生的,也不能說打不上關係。老五老六是沒有血緣,但也比旁人強些。老四曾崇文,名字跟我是連著的,又跟我一個娘生的,就跟親兄弟一樣的。娘死時候他還沒斷奶,後娘來了生出老五後,他也不過兩歲。後娘人心壞的,容不下老四,後爹死後,老四就給丟了。
我尋思,應該是後娘把老四領出去,給扔外頭了。我內會兒五六歲,不敢怒更不敢言。我內會兒能幹活兒,清早五點下河飲牲口,飲完了給牲口倒草料,完了還能去野地拔野菜,反正有點兒用,對得起內些糧食,人這才沒收拾我。後來我長大了,後娘也死了,村裏人都說這屋子該是我的,要幫我把老五老六一家子攆走。
我沒心思攆他們,可老五老六的爹害了怕,帶他們回了老家賃屋住。老五老六大了,再也沒回來過,也沒見過。我去X州後,聽說老五老六在鄉裏賭錢輸了不少,老婆都離了婚,孩子都不認他們,都逃了。好容易蓋起的瓦房,也歸了債主。他們的老爹在村兒裏也呆不下去,我可憐他,托人告訴他,叫他來我這兒,替我看門兒。
在這屋裏住的,是你後來的後爹?李百度問。
什麽後來的後爹?我後爹早死了!李老三的嗓子裏夾了火藥,李百度你搞清楚,我親娘續來的叫後爹,我後爹續來的叫後娘,我後娘續來的就不是後爹,內是後娘的後老漢兒!我是嫌他可憐,他要是敢說我一句閑話,我在X州動動指頭,就能叫他一覺睡不醒!
完了,捅婁子了。李百度明白過來,人武慶平再怎麽捅,都是共患難過來的弟兄,李老三不怪。可他稍微不小心,後果就特別嚴重。李老三這聲音特別大,震得李百度耳朵嗡嗡響,他趕忙摸出曾秀卿的身份證擋上去,三哥,給你這個。
刷的一下,手裏的東西就被拿走了。武耀文問,什麽東西?
你不用管,李老三就在李百度跟前,百度,剛是我沒控製好,對不起你,這個事兒咱們等會兒出去說。
你能看得見手裏的東西?
對,Z州幫老四就想學這手兒。
老四?李百度搜索這記憶庫,這老四我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李老三慢慢走開,走到門前打開門說,進去了,無期徒刑。不過,Z州幫在裏頭的人多,在裏頭也是呼風喚雨。這人是個偷兒,慶平後來跟過他幾年。他要是還在外麵,真能夜不盲,對他的業務幫助很大的。來吧百度,咱們兩個聊一聊。
除了屋,兩個人順著河邊走,走了好久,李老三說,百度,你的命真大!
哦,李百度看著清澈的河水,故作鎮定。
李老三說,你以為跑到N縣Z州幫就找不出你了?想的太簡單了。幸好是慶平在辦這個事兒,幸好慶平先碰到了我家老五老六。
哦。
慶平內會兒投一個大貨,能跟著人火車汽車跑一千裏,跟丟了一天都不怕,這就是技術。他跟到N縣,碰到我家老五老六,都是老鄉就多說了幾句,結果,就先跟我說這事兒,順便把你的事兒也說了。
我擦。
我就叫慶平先不要往小強那兒報,然後跟老五老六合計好,找人把你送到這兒來了。
這麽說,是你救了我?這又是為什麽呢?
我肯定有我的原因,李老三擺擺手,一會兒再說這個。把你送到這兒以後,我從X州出發,到N縣跟慶平匯合,一道往回返。怕你回來沒人接待,就叫耀文接應你,把你帶到老屋這裏。
哦,李百度順口答應著,可是內羊倌兒——
現在已經沒有羊倌兒了,李老三打斷李百度的話說,我救你,一是因為我跟你師父的交情。二是因為咱們都姓李,都是特殊體質,你說,是不是有點兒親戚?
我能說實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