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又見穀歌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之前聽到現在又看到，就實得不能再實。穀歌一直在這間房子裏，一直跟汪雅婷在一起。
一群烏鴉撲楞著翅膀，突然從房頂飛起。秋日清晨特有的死灰色空氣中，頓時傳來無比蕭索的叫聲，呱呱呱。
據說一大早聽見烏鴉叫不是什麽好兆頭，李百度的小心肝忽然冰涼冰涼的，兩隻眼睛想移走，卻已移不動。
從李百度臉上，那女子也覺察到背後有異，便回頭。脖子哢哢哢地轉了半圈，令人嘡目結舌的事兒發生了。
她本來穿了件淺綠底子的睡袍，上麵繡了大紅大紫的牡丹花，那款式跟壽衣差不太多，十三太保下葬時候可沒穿這麽闊。穀歌閃電般地從高處躍下，閃一下就不見了，不到一秒鍾的光景，她的睡袍上鼓起一個會動的包。
誰都能想見，那是穀歌鑽了進去。從腳底開始，順杆就上，移動得極其迅捷。它平日裏看起來不小，其實渾身的毛壓下去之後，身體體積立馬下去三分之二。
那女子壓根兒沒發現身上多了樣東西，轉了一半的脖子又錚錚紮紮地轉了回來。
那張兩頭不靠的臉，一瞬間便發生了肉眼可見的變化。眉毛拉直了一點兒，眼睛也長了一點兒，鼻子嘴也一樣。單看一個器官那叫奇妙，那叫不可思議，整張臉湊一塊兒，整個大盤都在劇烈波動，幸好沒有暴跌，直看得李百度汗毛倒豎。
她變成了汪雅婷，看見李百度，高興地笑了，幾點了？現在幾點了？
七七七七點多吧，李百度緊喘幾口。剛嚇得連呼氣吸氣都忘了，差點兒就直接成仙了。可現在這個汪雅婷，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汪雅婷，最多百分之八十五點兒六七。
才七點多？汪雅婷拍手大笑，你是不是昨晚一直都在這兒蹲著？
這個還真是汪雅婷，李百度徹底活了過來，我為什麽要一個晚上呆這兒？我神經病啊？
你等我一下，汪雅婷也不與李百度爭辯，勿勿地從窗口消失。不一會兒，渾身職業裝地出來了。她圍看李百度轉一圈兒，不錯啊你這專車，哪兒撿的？
撿的？李百度不服氣地說，你給我撿個試試？要是一天能撿一個，我還上了屁的班兒，直接發大財了。
兩頭藏獒不叫了，汪雅婷背起手來，自顧自地朝八十八號走去。在她背上，大約是法定係腰帶的部位稍稍靠上一點，有一塊突兀的突起。
你的身體舒服嗎？李百度好奇地問。
汪雅婷攤開手原地轉一圈，你對我的身體感興趣？
這個，呃，還好吧。
那你有什麽打算？
沒敢打算什麽，李百度不習慣打擊別人，便抓緊蹬幾下，超過她，順便扔下一句，也就隨便那麽想想。
下一句，汪雅婷換了話題，昨天晚上，我看你內哥們兒了。
我哥們兒？哪個？
你有幾個？別楞充交際花兒好嗎？
後臂？
汪雅婷哼了一聲，他住我三叔家，鬼鬼祟祟的，燈都不敢開。
李百度趕緊捏閘停車，你可別亂說，一定是你看錯了，昨晚我跟在臂在一個屋睡的。
我是愛胡說的人？汪雅婷來氣了，我這視力現在可是好的不得了，從小就一點兒五。你瞧，馬麗雅來了，穿一身兒灰，牛仔褲不穿了，直接邁向職業化。不信，她大概十分鍾到，離下車還有兩個燈。
這是一點兒五？二百五還差不多！李百度打心裏不信，那你看看汪小寶在幹什麽？
汪小寶老婆昨晚沒在家，他在外頭那條街上酒吧裏喝酒，順便找了個小姐，長得一點品位都沒有。現在，就是這會兒，內小姐正翻他口袋偷錢呢。你看你看，偷完出來了。
四十八號裏果然出來一女的，低著頭走著比跑著都快。經過李百度跟前時候，一股刺鼻的香水味傳了過來，嗆得李百度差點兒暈倒。
站住！汪雅婷說，東西留下。
那女人嚇得差點兒沒坐地上，趕緊往她的挎包裏掏，掏出來幾張毛伯伯，雙手哆嗦著捧在跟前。
身份證！還有內些卡！汪雅婷有點兒上火。
那女人動作更快，一堆卡片掏出來，包已掉在地上。
百度哥，你的了！汪雅婷輕輕一笑，背著手漫步向前。
李百度接過錢和卡，心頭的震驚無以言表。那小姐呆立著仍不敢動，我我我——
李百度趕緊追上汪雅婷，她她她——
滾就是了，汪雅婷輕輕鬆鬆地說，是叫她滾，你就不要滾了。你去喂狗，把它們關起來。
茄子和木耳呆在籠子裏，兩個乖寶寶。要不是插門閂這動作過於複雜，估什它們不會吝惜那點兒體力。李百度喂好狗，汪雅婷已打開公司門。李百度虛心請教，怎麽才收拾住這倆家夥？
恩威並施，大棒加胡蘿卜。
李百度犯愁了，這恩好辦，就我這把幹骨頭，好像也威不起來。
汪雅婷也犯難了，於秉承了她具體事情不會辦的傳統，苦思半晌，沒有作答。
第二個來的是汪連梅，一進門兒，正好聽見李百度的問題，便說這個威反倒好辦，你要麽不揍他，要揍，頭一下就下死手，一下就把它揍趴。
你也養藏獒？
你在說藏獒啊，我還以為你說人呢，汪連梅捂嘴笑道，不過治狗治人都一樣，我覺管小孩兒也應該這樣，反倒是恩不好辦，分寸不好把握。給多了驕傲，給少了傲驕。
李百度對這汪連梅佩服起來，以前倒把她看清了，還好沒壞什麽事兒。便趕忙說有道理有道理，聽你這麽一說，簡直是從屁眼到喉嚨眼都通通透透。
汪連梅擺擺手，你少來這套，這話也不是我發明的，是咱們董事長說的。
董事長？李子沒搞清是誰，董事長跟法人代表什麽關係？
兩人一塊兒上樓，汪連梅開了門，說董事長就是投資人，法人代表是背鍋的，總經理是經營者。百度啊，你就是將來不當會計，這些東西也是學一下的好。
李百度說有道理，可咱們這兒的投資人是誰？這書本兒上沒有吧？
汪六條啊，汪連梅小聲說，這公司其實還是汪六條的，其他人都打工的。在早以前，董事在的時候，這公司每天哇哇地進錢，生意大得很。而且生意上說了算的，也都不姓汪。現在說實話已經不行了，開銷太大，伸手的人太多，管理不善，也就是個維持。董事長遠走海外，帶走的可都是現鈔，這公司現在淨資產是負的，負的還挺多，要不是盤子大員工多，其實早該破產清算了。
汪六條還要這公司啊？
不好說，汪連梅搖著頭說。
李百度一開門兒，汪連梅又跟了進來，聲音壓得更低，這都停工兩天了，你覺得今天會有什麽動靜？
汪六條會來？
汪連梅搖搖頭，那倒不會，不過肯定有大事兒，要不我來這麽早幹嘛？昨晚都沒怎麽睡看。不信走著瞧，肯定有大事。
一小時後，大事真的發生了，內部電話裏，馬麗雅通知開會。
參會的隻有五個人，馬麗雅，汪雅婷，汪連梅，李百度，還有一個汪總。馬麗雅跟汪總坐在一起，隔了三個座位，是李百度跟汪雅婷。汪連梅猶豫了老大一會兒，最後自己坐到另一邊。
先說話的是汪總，她說，今天來的都是好同誌，汪氏將來就靠大家了。小馬，接下來你說，我把公章帶來了，你說咱們怎麽搞，我給你通過。
馬麗雅果然穿了身灰色套裝，這一身兒一穿，親和力直線暴跌，連頭發也黑漆漆地紮起了馬尾，額前一點兒毛碎都沒有，可遠觀不可褻玩焉。她翻開一摞A4紙，抽出一張念起來，第一個是委任狀，委任馬麗雅做汪氏企業的總經理助理，全麵主持汪氏的日常工作，其他公司同事職務皆終止——是終於的終不是中間的中——由總經理助理提議，經總經理同意後另行安排。
鴉雀無聲，汪總閉著眠，掏出寶印舉在空中，蓋哪兒？
啪得一下蓋下去，第二份文件開始念了——之前的規章製度暫時延續持行，新規章兩周內下發。現任命原財務經理汪連梅為財務總監，原事業部經理助理李百度為人事部主管，原人事部主管汪雅婷為人事行政部經理。
汪總又是啪的一下，馬麗雅沒有繼續念第三份，而是解釋起來，財務部為一級部門，總監參加高層議事。財務總監下設財務經理，融資經理，兩個二級部門。兩位經理之下又各設主管一名。財務經理及主管從下麵調人，融資經理另請高明。汪總監，有什麽問題嗎？
汪連梅臉色不太好，沒有問題。
馬麗雅繼續說，公司的人事部改為人事行政部，人事行政部為二級部門，到原事業部辦公室辦公。下設兩個主管，主管，一個人事，一個行政，主管下暫時不設下級。行政主管，我會從下麵調人。財務部對分子公司財務有管轄權，人事行政部的人事方麵也有同樣的管轄，行政方麵隻是總部的行政，和分子公司無關。汪經理，李主管，二位有什麽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