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第一筆工資
這個世界從來都不公平。
有的人明明才二十出頭，長得卻像個中年人，有的人都快六十了，看起來跟小姑娘似的，青春又靚麗。
看到呲著牙的柳旋紫，李百度略微平衡了一點。歲月沒有在她的臉上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但是牙就不一樣了，這老娘們牙口可真不好。
柳姐！李百度跟人招手致意，上班好早啊。
這個逼裝得有點兒過頭，嗓門兒大一點兒，跟鬼嚎差不了太多。原以為這大美女會嚇一跳，沒想到人家人老成精，從容不迫地閉上嘴，歪了歪頭，兩條細長的腿交叉，做出一個貌似柔美，實則威壓的姿勢，錢帶了沒有？必須是現金。
帶了帶了，不瞞您說，正好兒是現金。哎？柳姐，你怎麽也知道這事兒？
跟在柳旋紫後麵一路走著，李百度管不住自己，老是往人腿上瞄。這大絲襪，站那兒還好，走起來，肉光與絲光交織，秋水共長天一色，簡直是步步驚心，真受不了！
這設備要給馬麗雅用上會怎麽樣？那可就驚天地泣鬼神了，美得都不敢想了。可惜馬麗雅不愛穿裙子，別說短的，長的都隻見過一回，就是公司慶典內次。
柳旋紫打開一扇門，財務還沒到上班時間，錢可以給我，收據要嗎？
收據？有什麽用？
柳旋紫按下電腦開關，然後提筆寫了起來，回去報銷領錢，或者消帳。
電腦啟動了，打印機刺啦刺啦地，打出一張白紙，上麵寫著幾句話——
第一，有意投標者，請在標書中說明報價及後續經營方案。
第二，投標文件應包含招標方所要求內容。
第三，投標文件提交截止日期為售賣標書截止後一個月內。
這就是標書？這就值兩千塊錢？李百度心裏問候著上海老宗桑十八代祖宗，小心地把這紙跟收據收好，走出去又返回來，對了柳姐，請教您個大事兒，你說人臉紅說明什麽？
心血過旺，肺氣不足，人會麵部充血不退。
我是說偶爾紅一下，不是紅起來沒完，就比我一看到柳姐你，就會臉紅一下，走遠了又好了。
柳旋紫微微一笑，又歪了歪頭，一腦袋的清湯掛麵飛揚了一下說一樣的，偶爾紅一下，用便於理解的話來說，就是偶爾地，瞬間式地，心跟肺產生了能量差。心血飆升是因為大喜，肺氣徒降是出於懼怕，又喜又怕就是俗話稱之羞的，這臉紅得就更快了。
李百度慢慢地點著頭，又說，差點兒忘了柳姐，還有一件大事得求你，我一個朋友生了怪病，想請您過去看看。
什麽症候？
哎呀媽，說出來嚇死人呐，李百度的肺氣徒然降了下去，說坐那兒好好的，咳嗽兩下而已，臉就變了，雙眼皮變成單眼皮，瓜子臉也變成瓦刀臉。這都不算什麽，連說話口氣都變了，根本就不是以前內個人了。
怎麽得的這病？
據說是在一片土崗子上躺了一會兒，就在八字街附近。
我不是醫生，柳旋紫一對美目轉向電腦，她應該去醫院檢查一下。
又是一個星期一，李百度早早到了公司，跑到廁所，對著大鏡子，從內心深處令自己又喜又怕，半天還是沒見臉上有紅。接著，他又想像著自己和馬麗雅臉對臉的情形，可鏡子裏的臉不但一點兒不紅，倒是黑得厲害，跟死了爹差不了太多。
估計是光顧了怕，喜不起來。
藏獒們倒是早早在籠子裏呆著，馬麗雅埋頭幹活兒，錢的事情沒提。等上了班，李百度先到了財務部，把收據往桌上一扔，報銷！
汪連梅朝收據瞟了一眼，趕緊拿走，這玩意兒可報銷不了。
哎！李百度急了，這可是給公司花的錢。
收據不能入賬的，汪連梅汪高腳杯裏倒了點兒什麽液體，這次沒有站起來扭，坐著便說親愛的李連傑哥哥，越來越有氣場了，轉眼都是李總了，該不會為難我這樣的小會計吧？
可這錢是我自己貼的啊！李百度帶著哭腔來了一嗓子，說完又高興地問，你是說我有李總的氣場了？真有？不是說瞎話吧？
真的真的，汪連梅淺淺地喝了一口，說你別上火，我有個驚喜給你，今天是發薪日，我還沒通知你就來了，那就先領了吧。
汪連梅坐那兒嘩啦嘩啦數錢，這邊李百度屏息而立。這可是人生第一筆工資啊，經過千辛萬苦，千難萬險，千絲萬縷，總算活著熬到這一天了。她不會是忽悠我呢吧？會不會到最後不給我發？她怎麽還在數啊？難道是上回曠工內錢不扣了？我擦還在數，這下發達了！
汪會計數好了，一抬頭，哎呀連傑哥哥，你的臉怎麽紅了？
李百度的目光隨著汪會計的手而動，之間汪會計從厚厚的一摞裏掀出薄薄的幾張，又數了兩遍，呐，一千五，你先收好了，再給我簽個字。
李百度趕緊把一千五裝口袋裏，拿著筆不肯簽字，汪姐你沒有算錯吧？我這工資才一千五？
你自己看看吧，你一共到公司兩個月，四十六個工作日，應計工資的部分是一個半月，也就是三十六個工作日。本來你曠工應該扣一個月的錢，也就是二十三個工作日的薪水，但我覺得你一個外地人在X州也不容易，就隻扣了十個工作日的，另外十三個工作日下回再扣——
李百度鼻子都快歪了，那我一個月多少工資啊到底？
你工資多少自己都不知道？汪連梅嘴張得和內高腳杯的口子差不多大，我這兒不是寫著呢嗎？你自己看看不就得了？試用期工資，一個月是兩千兩百塊，一般來說，一個月是二十二天的工作日，所以大概也就是一百塊的日薪。第一個月的兩千二，扣掉十天的日薪一千，就是一千二。
那你還是算錯了，李百度頹然坐了下來，這錢都進了我口袋了，要拿出來可不太容易。
沒算錯，汪連梅又喝了一口，你這臉怎麽又綠了？我跟你說哈，每個月有一百塊的通訊補助，夏天這個季度還有一百塊的防暑降溫補助，也是這個月發，還有一百塊的單身補助，是補貼單身員工租房子的——
這倒還不錯。
——我還沒說完呢，汪連梅繼續說，這些補助啊，試用期員工都沒有，你這兒多出這三百塊錢，其中汪經理汪主管跟汪小寶各一百，都是從他們自己的工資裏拿出來白白給你的。這個事情是由汪主管提議，經汪經理跟汪小寶同意，獎勵你在他們部門工作期間認真負責，鼓勵你進一步努力，為公司做出更大貢獻。
汪經理活過來了？
什麽叫活過來了？汪連梅不顧形象地仰天長笑，要是換我說，就說怎麽不去死呢？不過人家可沒死，不知道上哪兒快活了兩天你懂得。哎？你幹嘛哭了啊？是誰傷了你的小心肝兒了？
好，我其實非常願意多作貢獻，李百度有些感動，尤其對汪小寶感動，感動之餘，他又說不過要是還有下回，拜托能不能讓他們多獎勵一點？幸虧我耐實，要不這點兒錢還不夠醫藥費呢。字往那兒簽？
簽好了，李百度仍然逗留不去，汪姐呀，麻煩再看看這收據，白紙黑字還有大紅公章，這能假得了嗎？我也不怕丟麵子了，實話跟您講，這錢我還是跟人借的呢，剛這工資加獎勵，我也不夠還的。就指望能報銷一下，我也好打著還錢的幌子，跟人聊一聊，緩解下我這受傷的小心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