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命在旦夕
沒有工具,這事兒不太好辦。但先得把這棵大草幹掉,不然,它又要變大了。等它幾百斤重,再生出一堆子子孫孫,就對付不了了。
這草顯得老態龍鍾,雖是草本,卻比木本都要囂張。李百度抓住主幹嘿呀一使勁,人家紋絲不動,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
好吧,第二套方案。先拽走藤蔓,再折下旁枝,剩下一個禿茬了,李百度再度雙手握緊,高喊一聲我擦,結果人家稍微哆嗦了一下,基本沒把他當回事兒。
這就得第三套上了——撿一根折下來的粗枝去挖土。
穀歌又喊了一聲,這回的意思是要李百度加快速度。
每挖出來一條根,李百度便馬上弄斷。弄斷十條細的,八條不粗不細的之後,他發現就這點兒工夫,那根沒枝沒葉的光杆,已經長粗了一倍。事不宜遲,他趕緊把稍粗一點的斷枝全都拿過來,一一插入根下的土中,然後高高躍起,一屁股墩在斷枝的尾部。
阿基米德萬歲!中希友誼萬歲!
這下好了,杠杆把整個老根都撬動了,再抓住主幹一拔,得了!
地上出現一口塵土飛揚的深坑,穀歌站在坑邊,看著李百度渾汗如雨。穀歌不叫,李百度就毫無顧忌地往下挖,這回用的是那主幹,一頭恰好有點兒尖,插進土裏,基本能當鐵鍬用。
敗也掃帚苗,成也掃帚苗。這底下的土原本應該很硬,因為這苗子曾經的存在,變得非常疏鬆。
李百度在等穀歌叫,可直直挖了好幾個鍾頭,穀歌愣是不叫。幹得累了,李百度有點兒歇歇的意思,便想詢問穀歌的意見。結果一抬頭,好家夥,天都快亮了,這都挖了好幾米了。
坑邊的穀歌看到李百度在看它,便弓起了背,輕手輕腳地跳了下來。這兒聞聞,那兒聞聞,又是哇嗚一聲。
李百度覺得自己被塵土嗆得有些神誌不清了,這下沒能領會穀歌的意思,便問,你是讓我從這兒接著挖不要停?
穀歌沒有叫。
停下不要挖?
穀歌還是沒有叫,昂首看了李百度一會兒,嗚咽著,還是一聲哇嗚,表達的,卻是對李百度的失望。
失望之餘,它也沒有坐視不理,而是奮起兩隻前爪,連連刨土。
穀歌才幾個月大,撐死也不過兩斤,這還是最近突飛猛進的結果。李百度看著那兩條小爪子緊著扒拉,指甲上都見了紅,也沒弄起多少土來,一時便得意洋洋,快行了,爺之所以為爺,是因為爺會使用工具。你是牛叉,可再牛叉,也不過是隻貓崽子啊。快行了,一邊兒去,爺再累也比你厲害。
聽了這話,穀歌突然發狂了,一聲淒厲的尖叫,一爪子掏過來,李百度的手上便多了幾條血印子。
你TMD!李百度上火了,舉起鐵鍬就要往下砸,你再牛叉,還不是老子養大的?
呼嚕呼嚕的聲響更大了,穀歌的毛炸了起來,活像一隻獅子。兩隻眼球變得通紅,死死盯住李百度,連獠牙也暴了出來。
李百度害怕了,悻悻地扔下手裏的凶器,噔噔噔後退幾步,你是兩個月的年紀,五十歲的智商,二十歲的脾氣,你老大,你是我老大。
聽了這話,穀歌沒有發作,獠牙慢慢收了回去,然後低頭,再低頭,第三次低頭。什麽意思?李百度躡手躡腳地蹭過去,朝穀歌指向的地方一看,便看到了一簇頭發!
頭發很短,應該是男人的。
還好,被埋的人平躺著。沒多大工夫,李百度便把人挖出來了。天兒又亮了不少,李百度輕輕拂去那人臉上的土,便連呼吸都停頓了,這人竟然是十三太保!
你還活著嗎?李百度拍著十三太保的臉問道,是你給我托夢,告訴我你在這裏?我來了,這就來了,你要是死了,千萬別怪我,不是我不肯來,實在是本事不夠啊!
進氣出氣都沒有,不過身子還是軟的,也沒有腐爛的臭味。這十三太保就算是沒死,也是命在旦夕了。李百度想給他做人工呼吸,撅起嘴比劃了半天,實在是有點兒於心不忍。
穀歌又叫了一聲,示意李百度抬頭。坑壁上的泥土正在簌簌地往下落,整個坑洞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窄,正在消失。穀歌後腿微微曲起,然後縱身一跳,便躍上了一邊的洞壁,急速地再一跳,已經在另一邊的洞壁上,如此連著幾下,便逃出去了。
我怎麽辦?李百度急的大聲咆哮。眼看坑洞越來越窄,李百度快崩潰了。
一根藤蔓從上麵砸了下來,這不就是剛剛纏在掃帚苗上內根?一會兒不見,它變粗不少。但很明顯,它已經死了,表皮已經枯黃碳化,用手緊緊一握,便掉下一大把碎屑。
被逼到絕路了!最後時刻,李百度做了這輩子最英明的選擇。他先把藤蔓頭係在十三太保身上,然後自己爬上去,最後又把十三太保往上拉。
整個洞已經窄得不成樣子了,十三太保身子太大太重,磨磨蹭蹭的,拉起來很費勁。但也正因為洞壁的摩擦,不斷地將十三太保卡住,以李百度目前的體力,才有可能一點一點地把人拉上來。
還有不到一米,喀嚓一聲,藤蔓斷了!
李百度與穀歌同時驚呼!
十三太保忽地墜了下去,但隻墜了幾十公分。在他身下,李百度費了一整夜挖出來的坑洞,此時已經完全閉合了。
習慣成自然。醒過來第一件事,是抓過手機看時間,我擦,又遲到了倆小時!李百度趕緊往起爬,可爬起來一看,四周黑漆漆一片,連一絲光線都沒有。
哇嗚,幾米之外,兩盞小小的熒光亮了起來,穀歌慢慢地朝李百度走了過來,呼嚕呼嚕的聲響越來越清晰。
李百度摸到了穀歌,也明白剛才那一聲哇嗚是提醒他不要著急,沒什麽大事兒,可李百度放不下心,還是忍不住問,咱們這是在哪兒啊?
我擦你這就活過來了?一個男人的在李百度身後高喊著,你等著,我給你弄點兒亮光。
一小會兒之後,一扇鐵皮門錚錚紮紮地打開,刺眼的陽光一下子衝了進來。李百度眯起眼睛,看到光亮裏有個別扭的身影,這人好像隻有一條胳膊。
你是?不會是老周吧?
是我!老周甩著獨臂,繞繞彎彎地走過來,說不是我還能是誰,你瞌睡了,我就當你枕頭,你尿急了,我就是你的夜壺。誰讓我欠你?
可問題是,怎麽能是你呢?十三太保在哪兒?
十三太保?你是說汪三霍?老周變戲法似的在地上弄出一把椅子,坐下來,把一張胡子拉碴的臉放到李百度跟前,說我沒看到他,光看見你跟這貓。你不會失憶了吧?早晨五點鍾吧,你給我打電話,我接起來,你就叫我去土台上接你,我開了個車就去了。事情就是這麽簡單,不過你看我這副德行,把你弄下來也不容易。
李百度連忙翻開通話記錄,果然有給老周的撥出記錄,確實是五點整。他放下手機,努力回憶著,絲毫想不起自己打過什麽電話。
會不會是十三太保打的?
可十三太保怎麽知道老周就住在這跟前?就連李百度,也隻是知道這兒有間老周的倉庫。人在不在這兒住,那是一點兒都不清楚。
餓了沒?老周關切地問著,從旁邊的黑暗裏隨手一抓,抓出來一隻罐頭瓶子和一隻暖壺,說餓了就喝點水墊墊,完了自個兒出去出吧。
算了,留給你自己墊吧,李百度站起來,眼睛有點兒適應環境了,發現這倉庫的書少了不少,便問,你又在賣書?
是啊,老周說我這胳膊沒了,打工沒人要了,上回沒在汪小姐身上撈到錢,連市裏的房子都退了。虧死還有這個落腳的地兒,還有這些個書,要不然,真TM餓死在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