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醫者無話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山中無歲月，不覺已三年。
為了找尋石不良身體的答案，洛濟在這裏一待便是三年之久。這三年裏，是石不良最無憂無慮的時光，沒有紛爭、沒有殺戮、沒有閑人紛擾，唯一的煩惱就是一直沒有恢複情感的李興山，還有一直在研究他身體的洛濟。
這三年裏，洛濟每日都會觸碰他的身體，她被吸走的情感不多，但日積月累，現在的洛濟越來越冷漠，石不良甚至擔心她哪一天真的變成了李興山那樣。更可惜的是，除了三年前的發現之外，洛濟再也沒有任何發現。
“三年了……”石不良不覺感歎了一聲，看著表情淡然的洛濟，他忍不住說道，“要不就算了吧，這樣其實也挺好的……”
“不能，就這麽算了！”洛濟抬起頭，她如今的聲音變得有些木楞，但那份救人的執著絲毫沒有減少，“說好了的，我要，救人，就先，救你！”
“承認吧，你救不了天下人的！”石不良忍不住打擊道，“要知道你隻是凡人，你不是神仙，你連自己都救不了，怎麽救別人！”
洛濟愣住了，她直直地看著山洞石壁，半天沒有動彈。
“可是，我除了救人，還能做什麽呢？”洛濟有些疑惑，石不良反而有些慶幸她還能夠疑惑，至少這說明她還有情感在。
“除了救人，你還有可以做其他事啊！”石不良幫她幻想起來，“首先，找一個遠離殺戮和戰爭的地方，找一個好男人嫁了，接著生兒育女、相夫教子，然後等兒女大些了，就把醫術傳下去，讓他們繼承你洛濟的名聲！
你不想嫁人的話也行，做官經商、遊山玩水，天下大有去處，為何要執著於救人一條呢？”
洛濟愣愣回道：“可是，我除了醫術什麽都不會……等等，我當初，為什麽要學醫呢？”
石不良默然，他心中不由悲涼，洛濟給他說過，她自幼學醫，從小立誌當一個懸壺濟世的神醫，所以小時候執拗地請求她父親給她改了名字，改為了洛濟。可是現在，洛濟快將自己的初衷都給忘了.……
不能再讓她治自己了，她的情感也快消失了！
“你可以做很多事，不會可以學，不一定要當洛濟！”石不良輕聲問道，“你忘了你的名字嗎？其實你本來是叫洛姬的！”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洛水映月，雲姬回春。
洛姬，是改名之前的洛濟。
“洛姬.……”
洛濟雙目無神，她嘴中不停自語。
第二天，石不良發現洛濟不見了，連帶著不見的，還有一堆藥草。
石不良沒有出去尋找，他學著往日的洛濟，站在她經常用石頭書寫的山壁前一動不動。
密密麻麻的劃痕之下，書寫的是洛濟往日的醫術知識還有對石不良的救治思考等東西。但在文字之間的縫隙處，洛濟用蚊蠅小字將縫隙盡皆填滿。
從上至下，從左至右，細細數來一共二千六百一十個字，一千三百零五個詞—救人！
這一千三百零五個救人，是洛濟在山洞裏的一千三百零五天，她沒有一天忘記了自己救人的心願。
看著這些詞，石不良知曉她去了哪裏，但他並不打算去追。
“這樣也好，這樣也好……”石不良喃喃著，兩行清淚從他眼角落下。
這是他第一次哭泣，但絕不會是最後一次.……
數裏之外，穿過山林的洛濟見到了東升的太陽，陽光肆意照射在她的臉上，但再過溫暖的陽光也無法融化她臉上的冷漠神情。
“救人.……洛姬……”她嘴裏一直在喃喃，就好像她一直在為自己打氣，似乎隻有這樣她才能確認自己的目標和方向。
肆意的風兒卷起塵土，飛揚風沙迎麵撲來，洛姬的眼中一絲清明一閃而過。
“不對，我不是洛姬，我是洛濟！洛濟.……”
伴著風沙，洛濟越走越遠，宛如一個迷途的旅人，不知去處，也不知歸處.……
“還要多久，還有多久……”這是在千裏之外，另外一個女子的絕望。
死寂空城、屍骸如山，這樣的場景，祝子青已不知見過多少次了。
祝子青自認不是善人，可她也自認不是惡人，可是連著三年多的時間，她走過了近百座凡俗城市，用自己的能力屠殺了不知多少生靈，而這些隻是為了陳風麟的一個計劃。
從最開始的同情、不忍，到現在的麻木、冷漠，隻是短短的三年，可就是這三年，讓她變成了一個萬死不足惜的罪人！
她想結束這一切，她不知多少次想到了死，可是她不敢死。如果她死了，她的青藍劍怎麽辦？她的姐姐怎麽辦？！
太歲？誰想當這個太歲？！
當她再滅盡一城之後，終於忍不住了。
“你能幫我一個忙嗎？”這是第一次祝子青主動喚出百鬼令中的畫皮鬼。
自從三年之前的事情之後，畫皮鬼便回到了祝子青身邊，和其餘眾鬼繼續‘保護’著祝子青。
“小青青，竟然會喚我出來，真是好難得啊！”畫皮鬼嬉笑著撫摸過她的臉頰，溫柔問道，“可是有什麽事找我啊？”
“我想離開西州一趟。”
“去哪裏？”
“中州！”
“為何要去中州？”畫皮鬼麵露難色，“這好像與主人的命令相悖啊……”
祝子青平靜回道：“我知道，但我有件事想去一趟中州。”
“怕是不行……”
“那我能不能拜托另外一件事！”祝子青好像早就知道畫皮鬼會拒絕，於是提出了另外一條，“能不能幫我去找一個人，那是一個和尚，叫無喜！”
“還是去中州？”
“不，就在西州！”
畫皮鬼眼珠子一轉，嬉笑道：“這西州說大也大，這找人一事說難也難，小青青你這平白要我替你找人，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你不是想要我這身皮嗎？若我以後身死，這身皮給你怎麽樣！”
畫皮鬼一喜：“此話當真？”
“當然是真的！”祝子青平靜說道，“我隻是師父的一顆棋子，對他而言我的作用隻有這些，待我沒了用處，我是死是活還不是師父一句話的事？
你們百鬼眾是他的得力助手，你們對他的用處比我大得多，到時候你害怕我師父不把我這身皮給你？”
“好好好，有小青青這一番話，那我答應你也行！”畫皮鬼笑著拍了拍手，她身後出現了各式各樣的鬼怪模樣。
“畫皮鬼，你把我們叫出來是有何事？”
“當然是有好事啊……”畫皮鬼將祝子青的話一說，然後吩咐道，“你們這些鬼聽我命令去幫小青青找一下這個叫無喜的和尚，對了，小青青你是要死的還是活的？”
“當然是完好無損的活的！”
“你們都聽到了吧？”
舌頭伸得老長的吊死鬼不幹了，第一個反駁道：“憑什麽你答應的事要我們去找？就算找到這個無喜，最後我們也落不到什麽好處啊！”
一眾惡鬼紛紛反駁。
“是啊，畫皮鬼你雖然是主人點名的百鬼頭頭，但也不能把我們當奴隸使吧？！”
“所以你們是不服？”畫皮鬼眯起眼睛，她身上的怨氣驟然蕩起，黑壓壓的怨氣將一眾惡鬼壓在底下，幾乎不能動彈！
百鬼赫然，他們竟沒想到畫皮鬼竟然變得這麽強！
可能他們都忘了，畫皮鬼寄生畫皮，而畫皮同樣可以增長她的實力！當初在承元劍派時，畫皮鬼可是一鬼獨享了承元宗主的靈魂，從中的獲益讓她的實力有了猛地增長！
雖然還不至於突破元嬰成為化神，但論實力已經是百鬼之首！
“服服服！我們願意.……”惡鬼們開始求饒。
畫皮鬼嬌哼一聲，撤回怨氣。
“這還差不多，愣著幹嘛？趕緊給我去啊！”
很快，惡鬼便作鳥獸散去。
“小青青，這下滿意了嗎？”畫皮鬼回過頭恢複了一臉嬉笑。
祝子青沒有說話，她最後看了看血腥的死城，轉身離去。
“小青青你是要去哪兒？”
“去下一個地方.……”
“頭一次看你這麽勤奮！不過你還是得悠著點啊，造了這麽多的殺戮，你身上的惡業太重，到時候天雷劈下清算善惡業果，你怕是十死無生啊！”
“你是擔心天雷下來把我劈了個魂飛魄散吧？”
“嘻嘻嘻！還是小青青你了解我，要是天雷把你劈了個魂飛魄散，我就用不了你的魂魄來做畫皮了！”
“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