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蕭嵐洺的出現,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周慶年見他一身親王常服,知道他這是無意隱瞞自己的身份了,就想站起身下來行禮,蕭嵐洺抬手示意周慶年不要動,看著地上的慕財,笑道“你可看清楚了,在慕府打斷你腿的人,可是我?”
慕財被蕭嵐洺嚇得三魂沒了兩魂半,撐著上半身往後退,一邊慘叫“是你!就是你!娘!娘你看啊,就是他,就是他在慕府讓人打了我!娘!”
王氏撲到慕財身邊一把將他摟住,她想罵人,她想說人已經到了公堂,她們母子沒有撒謊,慕府是真的有外男。她想說的太多了,可是她抬起頭看了看蕭嵐洺,他好整以暇地站在那裏,進了公堂,沒行禮沒下跪,他周身富貴,言行貴氣,王氏湧到嘴邊的話怎麽都說不出來,她意識到了眼前這個人的不一般。
“是,確實是我打斷了你的腿,我那日也確實是在慕府。”蕭嵐洺直起身,刷拉一聲打開這扇,含笑說道。
“你,你這是認罪了?”王氏抱緊了自己的兒子,見蕭嵐洺承認,心裏有些惴惴地。
“大膽!你一介罪婦,如何敢對王爺如此說話!小心你的舌頭!”緊跟著進到公堂的俞文遠揚聲說道,“見過周大人,王爺聽說兩慕之爭鬧上了公堂,有人狀告舍妹孝期通奸,縱人行凶,王爺思來想去覺得這可能說的是他,故而特地找上小民,前來與我家表妹做證。”
周慶年這才起身,走下堂來,對蕭嵐洺一行禮,說道“下官杭州知府周慶年,見過王爺,未知王爺駕到,有失遠迎,還請王爺恕罪。”
蕭嵐洺虛扶周慶年一把,說道“周大人不必多禮,本王既是來做證的,周大人隻管行你問案之責,公堂之上,律法為先,便是本王,也該一視同仁。”
周慶年起身,招呼人抬上椅子在一旁放好,等蕭嵐洺落座之後,他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王爺,您剛才說,這慕財確實是被您下令打傷?”
“正是。”蕭嵐洺看了看呆若木雞的王氏,說道“慕大人在世時,與本王有半師之誼,俞公子與本王又多年未見,那日確實是本王上門拜訪,因慕家小姐重孝在身未免衝撞,本王又不欲聲張,所以隻讓俞公子尋一客院,我倆敘敘舊,閑聊一二。”
蕭嵐洺緩緩說道,“誰知俞公子不過暫時離開一會兒,本王的護衛常林就在客院外抓到一個扮作女子的鬼祟之徒。本王常年行走在外,不論是身邊的人還是本王自己,心裏這根筋難免繃得緊了些。這人男扮女裝形跡可疑,問起又支支吾吾說不出所以然來,本王便隻能當作歹徒處置了。”
“形跡可疑衝撞王駕,按律當斬。”俞文遠緊跟著說道,“王爺身份尊貴,又常年行走在外,不宜暴露行蹤,所以慕府上下都絕口不提王爺來過府上。這二人先是心懷不軌,潛入慕府,又冒犯王駕,王爺仁慈,才沒有要了此人性命,不然就憑這人改頭換麵在王爺所在的院落周圍窺伺,便是當場被誅,也是理所應當!”
俞文遠話音一落,王氏攬著慕財頓時委頓在地上。
怎麽能是王爺?慕府裏的那個人,怎麽能是王爺?!完了,什麽都完了……王氏心中亂麻一團,她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慕府裏的這個“外男”會是他們這些升鬥小民提都不敢提的當朝王爺。
“不……不可能!”王氏喃喃自語,“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是你!”王氏突然指著俞文遠,說道“是你怕慕晴泠的醜事敗露!是你找了王爺來給慕晴泠推脫……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犯婦王氏!慎言!”周慶年一拍驚堂木,喝道。
而此時早已沒了理智的王氏全然不理會周慶年,她癲狂喊道“不是真的!你們官官相護,你們故意袒護慕晴泠!慕晴泠呢?讓她出來!讓她出來啊!”
“混賬!犯婦王氏,公然藐視公堂,給我掌嘴!”周慶年一道令牌扔下堂,衙役走上前,扯著王氏的頭發讓她揚起臉來,手中的木拍毫不猶豫地扇上王氏的臉。
這些行刑的衙役可不會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幼。隻保證打不死你,用的可都是最大的力氣。不過三五下的功夫,王氏雙臉紅腫,衙役鬆開手,王氏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吐出幾顆牙齒。
“你兒子可是當堂指認,是本王讓人打斷了他的雙腿。怎麽,如今你們母子又要耍賴翻供嗎?”蕭嵐洺冷冷地看著慘不忍睹的王氏,閑閑的說道。
王氏一個激靈,這才想起蕭嵐洺一進公堂,就兩次問她兒子,是不是被他打斷了雙腿。慕財驚慌之下,那喊聲可是整個公堂的人都聽到了。
“啪!”周慶年再拍驚堂木,案子審到這個地步,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再審了。周慶年沉聲道“犯婦王氏,你與你兒意圖不軌,混入慕府,衝撞逍遙王殿下,圖謀不軌。你二人,認是不認?”
“回大人……罪婦,認。”王氏萬念俱灰,麻木地回道。
“慕奇文。”周慶年再看被壓在一旁的慕奇文,讓衙役將他口中的口嚼取出,說道“王氏指認你意圖威逼人命,霸占慕家家產,你認不認?”
慕奇文本來還想狡辯,一旁的俞文遠看著他,冷冷說道“慕族長想想清楚,你現在不認,也不過是勞煩周大人將你慕氏一族全部帶上堂來再審一遍,現在認,落罪的隻有你一個人。之後再認,你慕氏一族還要搭進去多少人,可就說不清了。”
慕氏一族沒了慕奇文這個帶頭人,就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俞文遠不想將這件事再拖下去,首罪處置了,慕府跟慕氏一族便再無幹係。他們一族要死要活都隨他們去。
慕奇文瞪著眼睛,看了看周慶年,又看了看被打得麵目全非的王氏。俞文遠說得對,現在不認,等慕氏一族的其他人上了公堂,他還是會被指認成首罪。不能再拖其他人下水了,他家裏還有其他人,他還有兒子女兒,他們還要活下去。若是牽連宗族,就算他的兒女不被治罪,族人也不會放過他們。
“草民……認罪……”慕奇文一頭磕在地上,認罪這兩個字一出口,整個人感覺都被壓塌下去了一樣。曾經,他意圖以族人威逼慕晴泠就範,如今,要被族人脅迫就犯的反而是他。真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王氏與慕奇文都認了罪,堂上的師爺將供狀拿下來讓他們倆簽字畫押。周慶年拿過供狀看了看,確認沒有什麽紕漏之後,當堂宣判——
“犯人慕奇文,威逼人命,意圖侵占他人財物。按律,判流放三千裏,查沒家產。犯婦王氏,誣陷他人,縱子行凶,窺伺王駕,按律當判斬首,念非其本意,其子慕財又受懲處,判,入獄三年,查沒財產。另外,雖然王氏與慕財罪有應得,但王氏未犯七出之條,又屬三不去之列,慕連無故休妻,於法不和,棄子不顧,有為人倫。判其杖責100,罰沒其產。其餘人等,一律杖責50”
鬧得沸反盈天的兩慕之爭,到此時才算正式了結。周慶年剛剛宣判,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公堂上發生的事情便傳遍了杭州城。
尋常百姓隻知道,慕氏一族意圖霸占慕府財產不成,首惡流放,幫凶入獄。但是那些高門大院的人卻震驚於這樣一個爭產奪利的案子,竟然引出了逍遙王!
那可是逍遙王!當今皇上最疼愛的幼弟!這樣一尊大佛來了杭州城,他們這些人竟然一點消息都沒得到,若不是兩慕之爭鬧得太厲害,慕氏宗族意圖誣陷慕晴泠孝期通奸,隻怕逍遙王日日在杭州閑轉,在杭州城進進出出打幾個來回,他們還什麽都不知道!
京城,禦書房。
當今天子正在禦案之後批著折子,蕭氏皇族相貌都不凡,皇帝更是如此。他麵容陽剛,劍眉星目,常年禦宇,他周身氣勢非凡,便是隨意朝人看一眼,都讓人不敢造次。
皇帝放下手裏批過的折子,像是突然想起什麽,說道“福安,聖卿可有信傳回來?”
皇帝身後侍立的內侍總管福安上前,從桌案上厚厚的一疊奏折中取出一本,遞給皇帝,說道“回陛下,小王爺這次走的內閣上了折子。前日剛到。”
“哦?”皇帝輕笑了一聲,舒緩了他眉宇間的嚴肅,如春風化雨一般,為他平添幾分溫柔。“這混小子難得上一回折子,不知又是在哪裏惹了禍。”
福安在一旁陪笑道“瞧陛下您說的,咱們小王爺雖然不羈了一些,但是心中自有丘壑。頗有陛下您的行事果決之風,不然,陛下您跟太後,也不能讓他在外遊曆多年不是。”
“哼,就你會說話。”皇帝一邊看著折子,一邊應道。蕭嵐洺的折子不長,一會兒也就看完了。福安見皇帝看完臉色不是太好,試探道“陛下?可是小王爺在外遇到什麽事兒了?”
皇帝將手裏的折子放到一邊,麵色沉靜,讓人看不出喜怒,“聖卿啊,這回可是真的立功了。”
“喲,那這是好事兒啊。”福安喜道,皇帝哼了一聲說道“好事兒?就你們,從小慣著他,要月亮不給摘星星,養成他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如今龍潭虎穴都敢闖,讓多帶些人都不願意!”
福安知道皇帝這是在後怕,要說慣著蕭嵐洺,眼前這位認了第二,可沒人能認第一。連太後娘娘都不行,福安笑道“是是,都怪咱們的錯,小王爺能有今天這般性子,全賴陛下教導有方。”
皇帝瞪了一眼福安,拿起折子就拍他腦門兒,一邊說道“給你膽了。”
兩人正說著話,門外小內侍傳話道“啟稟陛下,勇王世子到。”
皇帝將手裏的折子扔回到桌麵上,笑道“來得正巧,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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