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雨萱把毛巾放到頭上胡亂地擦了下,耳畔卻聽到標準的女中音在說:“雨萱,我聽說,你和我們家暮陽關係很好,對吧?”
雨萱的臉變得有些緋紅,照舊是點點頭,李暮陽自然明白媽媽問這話的緣由,深怕她再說出什麽會讓雨萱難堪的話,便說:“媽。您先讓雨萱休息會兒吧。”李暮陽的媽媽會心地望了眼兒子,也便真的沒再說什麽。
病房裏的氣氛變得有些怪異,雨萱局促地望望窗外,再望望李暮陽。半響,便笑著說:“暮陽答應過我,之前就要回美國,結果拖到了今天也沒回去。要不是我決定親自回來,連他躺在醫院的事,我都不可能知道。謝謝你替我照顧他,雨萱。”
安雨萱的臉頰有些微微發燙,她垂下眼眸說:“阿姨,這是我應該做的,畢竟,暮陽也是為我才受的傷。”
聞言,李暮陽的媽媽臉上露出了詫異的表情,就在雨萱進門前,自己的兒子還在信誓旦旦地說是騎車摔傷的手臂。她用淩厲的目光掃了眼李暮陽,冷冷地說道:“所以,你又騙了我?”
李暮陽歎了口氣,望向媽媽生氣的麵龐說道:“是小傷,不礙事,所以也不想讓你擔心嘛。”
“小傷會至於住院開刀做手術?李暮陽,你太讓我失望了。你忘了那雙手是你的一切嗎?”媽媽顯然是被李暮陽的態度激怒了,有些生氣地說道,“你對自己太不負責了。”
眼前的情形,讓雨萱有些難為情,她站起身,誠惶誠恐地說道:“阿姨,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您別罵暮陽了。”
“雨萱,別自責,這件事和你無關。”李暮陽柔聲對雨萱說道。
“從頭到尾,所有的事,確實都和雨萱無關。”暮陽媽媽麵色沉重地說,“當初你賣掉跑車,偷偷跑回國內的時候,我就該及時製止。可我任由著你的性子,讓你做想做的事。可是暮陽,出了這麽大的事,你居然連媽媽都瞞著。原本希望你跟我回美國,去學校繼續上課,你變成這樣,教授會給你寫推薦信嗎?”
李暮陽抬頭望著媽媽生氣的臉,平靜地說道:“我就不能留在國內上大學嗎?我相信我一樣能考一流的音樂學院。”
媽媽霍地站起身,擲地有聲地說道:“李暮陽!你想留下來的緣由,無非也是因為雨萱,對吧?”暮陽媽媽說這話的時候,安雨萱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她不曾想,某一天竟會變成爭端的緣由。她惴惴不安地望著李暮陽的眼睛。李暮陽卻隻是平靜地望著媽媽說道:“對,我想跟雨萱在一起。”
空氣仿佛靜止般,安雨萱的心怦怦亂跳起來,脖子和耳朵像是被火燒過似的。她知道,這是李暮陽給自己的肯定,卻也是李暮陽給家人的態度。此刻猶如站在天枰的另一側,安雨萱有些不安起來,她從未想過會讓李暮陽那樣為難。
她垂著頭,眼睛直直地望著地板,她不敢去看李暮陽的表情,也不敢去看暮陽媽媽。
沉默中,雨萱聽到暮陽媽媽在說:“暮陽,你難道忘了雨萱的病?你無權做這樣的抉擇。”
“那我們就該逃避一輩子嗎?”李暮陽落寞地說道。
安雨萱抬起眼眸,疑惑地望著病房裏的母子倆,連自己也沒有聽懂他們在說什麽。悅耳的電話鈴聲響起,暮陽媽媽按了接聽鍵,雨萱仍是呆呆地坐著。暮陽媽媽聽著電話那端在說著什麽,轉身看了眼雨萱,說道:“對,雨萱在這邊。她沒什麽事,就是淋濕了些。”
雨萱猜出來打電話的是爸媽無疑,她想起飯後爸媽說過的話,腦袋裏一片混亂。
暮陽媽媽掛掉電話,柔聲對雨萱說道:“雨萱,你爸爸等下會開車來接你。你回去早點把衣服換了,不然會感冒的。”
雨萱麻木地點點頭,沒再說話。暮陽媽媽看了下雨萱,猶豫著說道:“我想帶暮陽回美國治療,最遲會是明天上午離開。這段時間謝謝你對他的照顧。”
話剛說完,李暮陽和安雨萱都不禁錯愕地望著她。
“我不想回去,也不會回去的。”李暮陽說道。暮陽媽媽扭頭看著兒子,一字一句地說道:“那可由不得你。”
安雨萱緩緩站起身,她的身體因為由內而外的寒冷,有些微微發抖。她抬起眼眸望向暮陽媽媽說道:“阿姨,是因為我爸媽跟您說了什麽嗎?”
暮陽媽媽柔和的目光開始變得幽深,電話那端,安敬之平和地說出了雨萱跑到醫院的緣由,還帶著請求的語氣,希望自己能帶著暮陽離開楦城。那個曾經馳騁商場的中年男人,如今竟然可以為了女兒變得委曲求全。
她用修長的手輕拍雨萱的肩膀,微微歎了口氣後,鬆開雨萱的肩膀說道:“我們家暮陽,終究是要成為出色的鋼琴家,我不允許他就這樣浪費自己的才華。而且,我們一直希望暮陽喜歡的女孩,也能和暮陽一樣,在藝術方麵有所造詣,並不是你這樣會給暮陽拖後腿的女孩。不管暮陽曾經跟你說過什麽,都忘掉吧,以後好好生活。”
“媽,您在瞎說什麽?”李暮陽激動地想要翻身下床,暮陽媽媽卻快步走回病床前,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雨萱沉默地望著病床上的李暮陽,她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喬蓁快步走了進來。那個同樣渾身濕漉的少年,神情肅穆地望著病床前的那對母子,聲音冷漠地說道:“這位阿姨,雨萱雖然平凡,但卻不是任何人的包袱,請您自重。”說罷拽著安雨萱朝病房門走去。
安雨萱渾身無力,任由著喬蓁把自己帶離那個是非之地。她扭過頭,深深地望向李暮陽的臉。
至於後麵有誰說了些什麽,雨萱已經記不起來,她隻記得,房門被合上的瞬間,她看到李暮陽眼眸裏的哀傷。那樣的哀傷,讓雨萱感到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