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的陽光灑進病房,雨萱正好從睡夢中醒來。吊瓶裏新換的藥水已經滴得差不多,她輕輕側過身,看到李暮陽正雙眼緊閉,靠在對麵的沙發上,似是已睡著。
陽光透過玻璃照在他安靜的側臉上,甚至可以看到他濃密的眼睫毛覆在眼瞼,雨萱就那麽靜靜看著他,好似在看一幅畫。
沒過多久,護士敲門進來取吊瓶,李暮陽便緩緩睜開雙眼,正好看到雨萱黑白分明的雙眸正看向自己。他溫柔地笑道:“睡好了麽?”雨萱點點頭說道:“嗯。你睡得好嗎?”
李暮陽站起身,走到雨萱身旁,柔聲說道:“嗯,這是這麽久以來,我睡得最踏實的一次。”看雨萱眼裏有些不解,李暮陽便用手輕刮了下雨萱的鼻尖,笑著說:“餓了吧,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雨萱搖搖頭,說道:“我想回家了……”李暮陽便依舊一臉笑容地說:“也好,該吊的藥水都吊了,呆在這裏也無聊,那我去給你辦出院手續,你把衣服換了。”
雨萱便順從地點點頭,看著李暮陽合上門出去,她便緩緩爬起床來換了衣服,胳膊上紮針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雨萱看著有些淤青的針眼,輕輕把衣袖蓋了上去。
換好衣服,洗漱完畢,雨萱坐到沙發上等著李暮陽回來,瞥到床單沒有理好,便又站起身去整理床。正整理著,耳畔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雨萱!”
安雨萱聞聲轉過頭去,丁玲和唐宇成便像變魔術似的出現在麵前。
雨萱便驚訝地說:“你不是和宇成去海邊旅遊了嗎?這麽快就回來了?”
宇成把買的水果和花束放在了床頭,丁玲則親昵地拽著雨萱的胳膊說:“還不是因為想你了嘛,對了,現在有沒有好點?”雨萱點點頭,說了李暮陽去辦出院手續的事。三個人在閑聊著,雨萱忽地問道:“我爸媽沒有打電話給嗎吧?”
丁玲搖搖頭,納悶地說:“怎麽要弄得這麽神秘?”
雨萱歎了口氣,說道:“每次生病爸媽都緊張得不行,不想讓他們擔心了。”
正說著,虛掩的門被推開來,葉婉芝和安敬之有些緊張的臉出現在麵前。雨萱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慌亂地朝著二人喚道:“爸,媽,你們怎麽來了?”
唐宇成和丁玲也便跟著給叔叔阿姨打了招呼。葉婉芝走上前,打量著雨萱,焦急地說:“雨萱,你沒事吧?我和你爸剛剛開車從門口過來,結果看到丁玲和宇成買了東西往醫院走,你沒跟他們在一起,我們就猜測是不是你出了什麽事,所以急急忙忙跟了過來。”
看來自己的謊言倒是真的沒有辦法圓下去,雨萱拉著媽媽的手,安慰地說道:“媽,我沒事,就是不小心暈倒了一下。”
安敬之的眼神沉了下來,他說:“又暈倒了?什麽時候發生的事?不行,我得去找醫生再問問具體的情況。”
見爸爸要往外走,雨萱便急忙挽住他的手腕,笑著說:“爸,我沒事,該輸的液也輸完了,你看,我現在不是活蹦亂跳的嗎?”
安敬之拗不過女兒,他看看妻子的眼神,也便合上門坐到了椅子上。
“雨萱,既然可以出院了,那我們就回家吧。”葉婉芝為女兒把東西再收拾了一遍,輕言細語地說道,安敬之也便站起身準備去給女兒辦出院手續。
“爸,已經有人去給我辦出院手續了,等他回來,我們就可以走了。”雨萱連忙說道。
葉婉芝以為是喬蓁,便笑著說:“喬蓁也來了嗎?你們這保密工作可做得真夠好的,居然連我們也要瞞著,等喬蓁回來,咱們得把這些費用全都還給喬蓁……”
雨萱尷尬地搖搖頭,正要解釋,病房門卻被輕輕推開來,李暮陽沉靜的臉出現在門口,他說:“雨萱,出院手續辦好了。”
葉婉芝和安敬之聞聲轉過頭去。就在眼神交匯的瞬間,仿佛一切都靜止了般。葉婉芝難以置信地看著李暮陽,雙眼因為驚訝而睜得大大的。從李暮陽下定決心回來那天起,他就該猜到這樣狹路相逢的一幕遲早會來,隻是他不曾想到會發生在此情此景,會發生得這麽快。
在充斥著醫用消毒水的病房裏,李暮陽望著兩位曾經親近的長輩,尊敬地喚道:“叔叔阿姨好。”雨萱看看爸媽臉上愕然的神情,連忙解釋道:“爸,媽,這是我同學,李暮陽.……”
在聽到李暮陽三個字以後,葉婉芝攥在手裏的手提包,如失去重心般滾落在地。倘若不是那三個字,葉婉芝大可在心裏安慰自己是眼花看錯了人,可是李暮陽的名字就那麽真切地從雨萱的口中說出,這讓葉婉芝有些措手不及。
雨萱看著媽媽怔怔地望著李暮陽,她極少看到媽媽這樣失態,也便急忙彎身把包拾起來遞給了媽媽。葉婉芝回過神來,再看向李暮陽時,她張張嘴,卻又不知該說什麽,像是所有希望已經落空,她頹然地坐到了床沿上。想比之下,安敬之倒是要更理性一些,可他看到李暮陽時,眼神也隨即變得黯淡起來。
安敬之自是知道,李暮陽的存在並沒有帶著任何的惡意,他的眉眼依然和從前一樣,沒有半絲挑釁。可是曆經一場變故,時過境遷,他和婉芝都那麽強烈地希望生活能夠重新開始。他也知道,此刻,唯一能讓雨萱接觸到傷痛和過去的,也隻會是李暮陽了。而醫生的話也猶言在耳,他們已經無力再去承擔任何一種失去或是痛楚。
安雨萱無從理解爸爸和媽媽此時的舉止,她走到李暮陽身旁,對他說道:“咦,那些繳費單呢?我得把錢給你呐。”
李暮陽早知道雨萱會是這個反應,所以辦好出院手續以後便把繳費單一並丟進了垃圾桶。
見李暮陽沒有回應,雨萱便說:“你不會把繳費單弄丟了吧?”李暮陽還沒開口,安敬之便對女兒說:“雨萱,前台好像還能查到繳費情況,你去看看,可沒有讓別人來繳費的道理。”
不能平白無故地受人恩惠,且受人恩惠必當湧泉相報,這是雨萱從小便懂得的道理,也是安家為人處事的一項原則。
安雨萱聽從了老爸的建議,便開了門要外走去,安敬之忽地說:“宇成,丁玲,還得麻煩你們陪雨萱去一趟,我怕她身體會不舒服。”唐宇成和丁玲也便滿口讚同,跟著雨萱往醫院的前台走去。
房門合上以後,病房裏立馬隻剩下三個人,李暮陽望著安叔叔和葉阿姨嚴峻的神情,仿佛已經能猜到接下去他們會說些什麽。
因為太過相似的一幕,一年前在榆城的醫院便已經上演。李暮陽靜靜地聽著掛鍾上分針走動的聲音,也等著該發生的一切按步就章地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