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萱已經記不得自己是第幾次從滿是消毒水的醫院病床前醒來。
雨萱隻覺得頭還有些微微發疼,自己是怎麽到的醫院卻是什麽也不記得了。她緩緩坐起身,一直守在病床旁的李暮陽便神色緊張地望著雨萱問道:“好些了麽?”
雨萱揉著腦袋,有氣無力地說道:“嗯,好多了。”李暮陽緊張的心卻並沒有放下來,他再次見證了雨萱的暈厥,每一次雨萱失去意識,李暮陽都害怕她醒來後第一句話仍是問自己的名字,他害怕每一次努力靠近最後都會變成泡影。
“就是普通的低血糖,隻是我體質不大好,你別擔心。”雨萱半靠在病床上,對李暮陽說道,她看到了李暮陽眉間的擔憂,也便這樣安慰他。李暮陽也便點點頭,站起身說道:“醒過來就好,我去給你買點喝的。”
李暮陽推開病房門的時候,安雨萱虛弱的聲音問道:“對了,黎落和路菱學姐呢?她們是不是被嚇壞了?”
李暮陽也便轉過身對雨萱說道:“她們陪著一起來的醫院,主辦方打來電話說黎落拿了三等獎,我便讓路菱陪著她過去了。”
“三等獎嗎?”雨萱欣慰地笑笑,繼續說道,“對黎落而言,也是次不錯的曆練。”
雨萱的笑臉仍舊蒼白,李暮陽便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輕聲說道:“好好休息一會兒,等我回來。”說罷轉身輕輕合上了門。
李暮陽走在悠長的醫院走廊上,腳步有些沉重,雨萱的病情,他多少是了解的,隻是,這次雨萱的暈倒,並沒有像往常那般快速醒來,他甚至不知道這次暈倒的誘因,這多少讓他有些擔憂。
走過轉角的時候,醫生叫住了他:“正好遇到你,安雨萱的頭部照影出來了。”
辦公室裏,中年醫生看著片子說道:“我反複看了片子,注意到了患者頭部的血塊。她的腦部之前是不是受過重傷?”
李暮陽麵色沉重地說道:“是車禍……”
醫生看了下李暮陽的神情,便繼續指著片子上血塊的位置說道:“因為沒有以前的片子做對比,我也隻能大概推測患者這次的暈倒與情緒大幅度波動有關。你看,這個血塊的位置已經很危險,倘若下次再受到相應刺激,情況可能不容樂觀。而且,年輕人,你也該知道,腦部手術風險極大……”
後來說了些什麽,李暮陽已經聽不太清楚,他頹然地走出醫生辦公室。靠著走廊的一個長椅坐了下去,望著走廊光滑的地磚陷入了沉思。
第一次,李暮陽開始懷疑自己的回來是不是成為了雨萱暈倒的誘因,他原以為一切可以重新來過,可是他本就是生活在過去的自己,看著雨萱心無芥蒂的微笑時,他也曾無數次希望時光能夠倒轉。
可是自己的自私與任性到底給雨萱帶來了什麽樣的厄運,他竟從未想過。
雨萱一直望著窗台發呆,夏初的風吹在臉上,讓她回過神來,看了看牆上的掛鍾,離李暮陽出去已經過去一個小時臨二十分鍾的時間,雨萱的心開始不安起來。
她穿好鞋,推開了門。她向護士打聽了去商店的方向,也便沿著走廊緩緩往前走去。
她被裹在肥大的病號服裏,整個人顯得瘦小。走過轉角的時候,她恍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形,此刻卻是呆坐在走廊一旁的長椅上。
雨萱的眼神愣了下,隨後還是慢步走到李暮陽身旁坐了下去。
“怎麽了?”安雨萱像是隨口問道。
李暮陽聽到熟悉的聲音,立即回過神來,他轉過身,微笑著看向安雨萱的臉說道:“沒事,我隻是在想,自己怎麽會這麽粗心,又讓你暈倒。”
安雨萱輕聲笑道:“這哪能怪你?是我自己身體不好,總是拖累你。”
“不準再說這樣的話。”李暮陽嚴肅地說道。
和雨萱往病房走的時候,李暮陽猛地想起自己兩手空空,枯坐了那麽久,竟然忘記去給雨萱買吃的。他懊惱地說道:“竟然忘記給你買吃的了。雨萱,餓不餓?”
安雨萱搖搖頭,說著沒胃口之類的話,李暮陽卻還是堅持要去給她買點吃的。他說:“我送你回病房,等會兒再去給你買好吃的。”
雨萱卻忽地拽緊了李暮陽的衣角,她垂著頭,低聲說道:“我不想一個人再呆在病房裏。”
李暮陽便笑起來,笑容溫潤如五月的初陽,他說:“那我們一起去。雨萱,還有力氣走路嗎?沒有的話,我背你。”
聽到了不用再孤獨地呆在病房的事,雨萱的臉上也漾出笑容來,她說:“沒事,我能自己走。”
下午的醫院走廊上,雨萱跟在李暮陽的身旁,一邊說話,一邊往外走。仿佛身上已經沒有半點疼痛。
驀地,雨萱說起早上看到的那張照片。她不大能記得起照片上的麵貌,也便說:“我覺得那個男生好麵熟,可是總也記不起來再哪見過。”
李暮陽便笑著說:“他叫什麽名字,我替你想想。”
雨萱揉了下微疼的腦袋,想了一會兒,猶豫著說道:“聽黎落說,好像是叫安雨藤.……”
安雨藤三個字衝進耳膜的時候,宛如一顆定時炸彈,讓李暮陽的心慌亂起來,他猛地停下腳步,用不可思議的語調說道:“黎落怎麽可能認識……會不會是你聽錯了?”
安雨萱努力回想了早上的片段,不太敢肯定自己說的是否準確,便說道:“我隻記得照片上的男生也架著個白色小提琴。”
定時炸彈終於還是完美爆炸,李暮陽的心疼痛起來,他可以肯定,那個人果真是安雨藤無疑了,他也能想到雨萱的暈倒緣由。李暮陽的身體有些輕微發顫,他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雙手卻仍是不受控製地微微發抖。
“真的很麵熟,我卻想不起來……”雨萱痛苦地抱著腦袋說道,“我真沒用。”
李暮陽轉過身忽地將雨萱擁進了溫熱的懷抱,他低下頭在雨萱的耳畔輕聲說道:“想不起來就不要強迫自己去想了。”李暮陽眼神悲傷地望著地麵說道,“那是個很出名的小提琴手,前幾年就聲名遠揚,所以你難免會聽過他的名字。”
雨萱的手漸漸放了下來,她的腦袋不再那麽疼,身體也輕鬆起來,此刻,她隻能感受到來自李暮陽懷抱的溫度,她沉浸在這樣舒適的溫度裏,一時竟然無法自拔,良久,李暮陽鬆開她,雨萱的臉上帶著緋紅,她低聲說:“那應該就是小提琴手了,黎落本就還是個追星狂魔,就算她沒說過,那其他人總該也提過這個名字。”
李暮陽湊近雨萱說道:“咱們不去想這些事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說罷自然而然地拽著雨萱的胳膊朝醫院對門的街道走去。
夕陽下,兩條拉長的人影交匯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