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萱素雅的臥室裏,喬蓁和葉婉芝把雨萱扶到床上,讓她休息會兒。許是覺得疲憊,雨萱很快就睡著了。葉婉芝和喬蓁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間。
客廳裏,葉婉芝微笑著說:“雨萱的身體不怎麽好,每次都麻煩你,我們都挺過意不去。”
喬蓁端著茶杯對葉婉芝說:“阿姨,您不要太擔心,雨萱今天是因為跑步太累才導致的休克,沒有什麽大礙。”
待喬蓁走後,葉婉芝輕輕推開雨萱的門,看著女兒此刻安靜地躺在床上,葉婉芝便合上了門退了出去。
連同今天,雨萱已經暈倒好幾次了。葉婉芝的腦海裏自然而然地想起雨萱上次暈倒時,醫生說的話,他說,雨萱腦部的血塊仍然存在,且壓迫著神經。如果情緒波動大,將會導致暈厥。
希望雨萱的人生從此平淡無波地度過吧,葉婉芝向上天祈禱,因為她再也無法承受生命中無法承受的疼痛……
在安雨萱請病假的兩天裏,齊耀卻主動換位置去了另一組,喬蓁和他沒再說過半句話,也沒再有任何交集。唐宇成夾在中間,兩頭為難,眼看著幾年的友情就要破裂,他的心情比在眾目睽睽之下摔了個四腳朝天鬱悶得多。
這天晚上,唐宇成跟在喬蓁身後,看著已經踏上公交車的齊耀,歎了口氣說道:“你們就不能和好嗎?”
喬蓁轉過身望向宇成,不緊不慢地說道:“不說別的,他能把安雨萱害成那樣,平心而論,你覺得他像個有擔當的爺們兒嗎?”
“其實,從頭到尾,你們會鬧別扭都是因為安雨萱吧?因為那人是安雨萱,所以你寧願承認是你寫了那封情書,就算被罰也無怨無悔。”唐宇成幽幽地說,“且不說是誰開了這個玩笑。安雨萱沒來之前,我們三個從來沒有任何矛盾。可是,自從齊耀和她走得越來越近,我發現你總是很不開心。喬蓁,其實你是怕安雨萱被齊耀搶走……”
唐宇成的話還沒說完,喬蓁已經抓緊了他的衣領,唐宇成冷冷說道:“怎麽,你也要像揍齊耀那樣對我下手?”
喬蓁猛地鬆開手,說道:“以後少亂說。”唐宇成整理好衣領,冷笑著說再沒有以後了。說罷揮手攔下了輛計程車,像一陣風似的離去了。
寒冷的冬夜裏,驀地隻剩喬蓁一人,他獨自站在原地,一時有些緩不過神來,連他,也未曾想過,友情終將會變成這樣。
那個冬天已經開始慢慢飄零星的雪花,雨萱起了個大早,裹了厚厚的外套站在公交站台,她把雙手捂在臉上,等著幾個稍晚的家夥。
七點二十,唐宇成斜背著書包出現在站台,雨萱朝他笑笑說,“早,宇成。”
唐宇成卻像沒聽到似的,徑直上了啟動的公交車。雨萱有些詫異,不知所措地看著公交車走遠。
她失落地轉過身,看到穿著米色厚外套的喬蓁,她說:“你剛剛有沒看到宇成?”見喬蓁點點頭,雨萱自言自語地說:“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
下一班的公交準點開來,喬蓁帶著雨萱上了公交,雨萱想了想,說道,齊耀今天也太晚了。
喬蓁看著她的樣子,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把頭扭向了窗外,街道的路燈不斷後退,喬蓁覺得發冷,不覺裹緊了身上的衣服。
兩人一路沉默到教室,剛坐定,雨萱才看到已經坐到別處的齊耀,兩天不見,怎麽大家都怪怪的,她這樣想著,朝回頭對她招手的丁玲也招了招手。
冬天最愉快的是取消了課間操,丁玲和雨萱百般無聊地趴在走廊的扶手上。
雨萱看著樓下來來往往的學生,幽幽地說道:“剛剛覺得喬蓁和唐宇成他們的氣場好怪。”
“你說他們三個啊?鐵定是鬧矛盾了。”丁玲托著下巴說,“你被罰跑步那天,喬蓁還打了齊耀一拳。”
“不會吧。”雨萱有些詫異,眼睛睜得大大的。
“真的,大家都看到了,就在教室門口,再後來,喬蓁也被罰去跑步了,因為老班說是他冒充你寫的那封情書。”
“你說什麽?那封情書是喬蓁寫的?”雨萱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哦,我也覺得喬蓁做得有些過火了,”丁玲說完,轉過身去時卻發現雨萱已經跑進了教室。
安雨萱一把拽住正在演算數學試題的喬蓁往外走,驚得黃馨把手裏的筆掉到了地上,她側過身,看到徐夢涵臉上同樣寫著吃驚的表情。
走廊的拐角裏,安雨萱猛然把手放開,她抬起頭,生氣地質問道:“你為什麽要開那樣的玩笑?”
什麽玩笑?喬蓁還沉浸在數學的海洋裏,對此顯得一頭霧水。
“你為什麽要以我的名義寫情書給齊耀,捉弄我們就這麽有趣嗎?”雨萱冰冷的目光直直地盯著喬蓁。
喬蓁恍然大悟,一定是丁玲把那天的事告訴了雨萱,他不以為然地笑笑,“我沒那麽無聊,原本是想要去救你遠離水深火熱才去跟老巫婆說是我寫的,誰知道你自己傻傻的跑完了八圈。”
聽完喬蓁的解釋,雨萱有些尷尬,為自己的莽撞和誤會感到尷尬,她低下頭說:“喬蓁,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害得你跟他們都鬧翻了。”
喬蓁慷慨地說,小事,為了你萬死不辭。雨萱被他浮誇的表情逗得笑起來。
“跟齊耀和好吧,”雨萱說,“看你們這樣,我也挺難受的。”
喬蓁愣了下,說道:“你知道他做了什麽事嗎?是他把信交給老班,他明明知道那不是你的字跡,卻不替你解釋。安雨萱,你難道忘了你怎麽暈倒的嗎?”
雨萱看著喬蓁,仿佛那怒火可以將自己也點燃,她晃了晃腦袋說:“我不怪他,真的。可是喬蓁,你變了,變得特別沒有理智。”
真的變了嗎?喬蓁愣愣地看著雨萱,他忽地又想起唐宇成的話來,雨萱的到來,似乎真的改變了自己,可就連他自己也說不出到底哪裏出了差錯,又是哪裏發生了變化。
眼看著原本親密無間的四劍客越走越遠,作為四個人裏唯一的女生,雨萱不知該如何是好。隻能把滿腹心事都告訴了丁玲,借著暮色,兩人站在天台上,她反複問丁玲,是不是真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才讓三個人變得不再友好。
丁玲用手摸摸雨萱的額頭,再摸自己的。隻是自言自語地說:“雨萱,你沒發燒啊,怎麽說起了胡話?男生之間的矛盾很正常,也很快,你不要太擔心,他們很快就會和好如初的。”
雨萱苦悶地搖搖頭,轉身看向了遠處。看著她落寞的背影,丁玲沉默了,她雖然早也覺察到四個人的古怪。可是卻不知怎麽幫忙,如今也隻能替四個人幹著急。見雨萱悶悶不樂,她也興致全無。
放學的鈴聲在冬夜裏顯得格外清脆,丁玲跟著雨萱走下樓才想起忘帶今天的練習冊,然後又匆匆地跑上樓去拿,雨萱便耐心地等在原地。
教室裏隻剩下兩個人,徐夢涵還在整理書包,最近她過得很是自在,尤其是看到喬蓁和安雨萱無話可說的時候,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隻覺得手一滑,筆記本全掉到了地上,她蹲下身去收拾。這姿勢使得黃馨站到她麵前時,有種居高臨下的姿態,她說:“你最近心情都很好。”
徐夢涵抬眼看了下她,拾起筆記本站了起來。她以前以為和黃馨絕不是相同的人,黃馨的性格太過招搖,而安雨萱轉到班裏以後,兩個人竟然已經處得這般形影不離。
原來,為了相同的目的,每個人都是可以改變的,自己是,黃馨亦如是。
徐夢涵笑著說:“難道你不開心嗎?安雨萱既不能影響喬蓁,也不能影響到唐宇成了。你不覺得這樣就天下太平了嗎?”
說罷,將拾起的筆記本翻過來,背麵已經沾了水漬,顯得有些髒。她用纖細的手指夾起筆記本,丟進了垃圾桶,動作從始至終優雅而從容。
“以後再也不用替安雨萱寫情書給任何人了,世界真美妙。”黃馨拎起桌上的書包,對徐夢涵笑道,“你也不用再去打小報告了。”
丁玲站在教室外,愣愣地聽著,她轉過身,朝樓下狂奔而去。
安雨萱看著在夜色裏狂奔而來的丁玲,有些意外,然而,還沒站定,丁玲又拽著她的手,朝前跑去,因為在不遠處,是喬蓁正緩緩走著的背影。
“喬蓁!”丁玲叫住了他,喬蓁轉過身,驚訝地看著兩個上氣不接下氣的女生。
“我知道是誰寫的那封情書了,”丁玲彎著身子,氣喘籲籲地說道,“那不是玩笑,是黃馨和徐夢涵故意弄出的鬧劇,又裝成好人交給老班的,我剛剛在教室門口聽得一清二楚,真的。”
喬蓁的表情有些僵化,他一直以為,是齊耀把那封署名安雨萱的情書交給了老師,現在知道真相,卻仿佛一切都太晚了。
雨萱似乎看透了喬蓁的心事,她說:“我去跟齊耀解釋清楚,他應該就不會生氣了。”
說罷興高采烈地往公交站奔去,喬蓁遠遠地看著她的背影,臉上的笑容變得僵硬起來,他不忍告訴雨萱,或許再多的解釋,他們也無法回到過去了。
雨萱在站台找到齊耀時,他正沉默地看著夜色裏的手機。淡淡的光照在他的臉上,有些淡漠。雨萱叫他的名字,他抬頭,看到雨萱的時候,眼神裏閃過絲驚喜,隨即又暗淡下去。
他輕聲說:“雨萱,那天的事,對不起。”
雨萱看著他的表情,有些發愣,她說:“齊耀,你可能誤會了,那封情書不是我,也不是喬蓁寫的,你別再生他的氣了。”
誤會?齊耀苦笑,從一開始,他就該猜到雨萱不可能給自己寫那樣的文字,或許是他抱著的那麽一絲幻想,也或許是當時的驚喜衝破了理智的防線,他竟然那麽衝動地希望一切都是真的,畢竟從第一天開始,他就認真地喜歡著安雨萱呐。
“齊耀,別生氣了,你們和好吧。”見齊耀在發呆,雨萱又說道。
齊耀朝她笑笑,說:“雨萱,你想多了,我和喬蓁沒事,還跟以前一樣。”聽他這麽說,雨萱這才放下心來。那天晚上也終於睡了個好覺。
唐宇成確乎是兩天沒和喬蓁或者安雨萱說過話,安雨萱以為是因為喬蓁和齊耀鬧別扭的緣由,沒放在心上。喬蓁和齊耀和好了以後,唐宇成也便沒有情緒了吧,安雨萱想。
晚自習後,安雨萱收好書包,和丁玲走到教學樓門口的時候,卻隻看到喬蓁一個人孤獨地等在老地方。
安雨萱想起齊耀說的話,原來隻是敷衍的借口,她忽然有些失落,卻仍然笑著對喬蓁說:“他們有事吧,所以先走了。”喬蓁單肩背著書包,轉過身對安雨萱說或許吧。
走出學校大門,雨萱一眼便看到唐宇成走在前麵,她飛快地追了上去,拍了下宇成的肩膀,說道:“跑這麽快?”
唐宇成看了看雨萱,又看看不遠處的喬蓁,麵不改色地說:“以後各走各的吧。”雨萱看著從前那麽鬧騰的唐宇成,像在看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她囁嚅道:“為什麽連你也變了?”
唐宇成轉過身,輕輕說道:“你來以後,大家都變了。”便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雨萱愣在原地,看著唐宇成越走越遠,她的眼睛有些發酸,喬蓁走了過來,問唐宇成說了什麽。
雨萱搖搖頭,沒說話,眼裏卻已開始模糊,她轉過身快速擦掉眼淚便對喬蓁說:“走吧,回家。”
可是,從那天起,青橋四劍客似乎從真正意義上分崩離析了。四個人很少再相遇,就像失去緣分般,青橋路的街道上,再也沒有四個人同時出現的身影。
安雨萱也開始有意無意地避開著喬蓁,早晨特意起得更早,晚自習後也是匆匆收完書包便走。
這天的風刮得急,雨萱的頭發被吹得很亂,她裹緊毛線圍巾,快步走到風中,喬蓁從身後趕來,帶著疑惑問她最近到底怎麽回事。
雨萱沒看他,隨口找了個借口說家裏有急事,便匆匆朝公交站台奔去。喬蓁看著她的背影陷入深思,風刮在他的臉上,卻像刀刃,刺得他有些生疼。
然而轉過身的瞬間,安雨萱卻默默擦掉了眼角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