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貓婆婆
少昊古鎮作為一個大型景區，占地麵積也有一個小型城鎮那麽大，其中自然也是提供住宿服務的。
價格還算實惠，青年旅店的大通鋪五十塊就可以住一晚上。
估計也是因為這裏成為景區的時間還沒超過一年，起碼小鈺離開這裏的時候這裏還隻是一個普通的小鎮，那些花裏胡哨的賺錢門路還沒有被開發出來，所以物價依然是淳樸的鄉鎮級別物價。
如果不是因為這裏給小鈺的童年帶來了不好的回憶，餘音對這座小鎮還算是有好感的。
晚上，餘音離開白虎神社後，找地方隨便吃了口晚飯，回旅店和小鈺發消息，一開始隻是小鈺在問一些考試題目上的事情，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少昊古鎮。
據小鈺說，在她模糊的童年記憶裏，這裏其實依然是被宗族所把持。族中的地位，族中的禮教，更是要比什麽都重要，這些延續幾百年的宗族規矩組成了鎮上每個人生活的一切。
餘音從小在巴別市長大，這裏天南海北什麽品種的人都有，有點不太能理解這種一宗即是一家的思想。
後來小鈺打了個比方，餘音也就明白了。
所謂宗族就像是一個龐大的家族企業，每個族人即是小股東也是員工，族中的管理層就是最大的股東們。所以家族負責他們的教育醫療婚喪嫁娶等等等等，對優秀的族人進行培養和獎勵，同樣的族中精英們也會回饋宗族，比如投資家族企業之類的，想必少昊古鎮改造成景區就是某個家族股東主導的生意。
自然地，也會有一些所謂族規來維護家族的秩序和利益，哪怕這些族規有時候和法律道德相悖，但家族的利益就是每個族人的共同利益，每個族人都會自發地維護這些禮教規矩，並且主動懲罰那些違反族規的人，並且熱情高漲。
比如，對返祖者的隔離。
事實上，返祖現象早已經研究透徹。
返祖現象會在成長期的時候進入高發期，小鈺這個年紀就是正好處在高發期即將結束的年齡。
但返祖現象本身並不具有危害性，他們隻是被迫擁有了危險的能力，然後又由於周圍人的偏見，加上青春期的敏感心思和暴躁叛逆，才使得返祖者傷人事件高發不下。
也就是說返祖現象不會影響到思維，返祖者本身是無辜的，而像是龍子的眼睛，小鈺的爪子和獠牙，這些危險的器官也不是他們自願想要長出來的，隻是因為有危險，所以需要管製起來。
在餘音從小接受的教育中，對返祖者的看法是“一種相當炫酷的特殊先天變異”，排擠和歧視更是不存在的。
但，一碼歸一碼，巴別市甚至可以讓返祖者加入倫理委員會，但長久以來相對封閉而且宗族自治的少昊古鎮就是另一種情況了。
據小鈺所說，每一個被發現返祖的孩子，首先會離開父母，被送到白虎神社撫養。
在經過十幾年的所謂“矯正治療”之後，安全度過高發期的孩子會被送出鎮子，到別的城市去生活。
小鈺就是這樣，先是在少昊市的新市區讀書，然後經過了數次轉學，才終於被送到巴別市的黛姐這裏。
先是隔離，養大之後直接送走，絕不能與族人接觸，這就是少昊古鎮一貫的對於返祖者的態度，因為他們覺得返祖是會遺傳的
由此可見少昊宗族對於根除族內返祖現象是多麽的迫切。
但餘音明白，返祖現象的血脈是深深刻在每一個少昊古鎮人的基因裏的，幾百年前他們也許以為是這是血脈的變異，所以對返祖的孩子十分忌憚。但是現代的基因研究也足以表麵，每個古鎮人都有返祖的基因，不管隔離多少孩子，送走多少孩子都是沒有用的，而且如果他們還是堅持族內通婚的話，返祖的孩子隻會越來越多。
可是就算這樣，幾百年的傳統和禮教也不是能隨便撬動的，他們延續了幾百年的刻板認知，要改變實在是太難了。
於是，表麵上是世外桃源熱情好客，但這都是家族生意的一部分，是為了賺取遊客錢財所做的表象，是一種表演。
實質上，少昊古鎮的貓魅宗族，依然是那個排外封閉的森嚴組織，黛姐說的一點都沒錯。
更是無法想象，在熱鬧的古鎮景區背後，就在那寂靜的後山裏，還有沒有返祖現象的孩子像小鈺當初一樣，過著遠離父母遠離自由的封閉生活，等著被逐出自己的家鄉。
一切，明天上山一看便知。
次日，早上七點。
距離小鈺的入學考試還有四天。
餘音再次直奔白虎神社。
還是那段漂亮的白玉石梯，昨天的落葉被打掃過了，顯得潔白聖潔。
但越是漂亮，餘音的心裏就越不是滋味，這座建築的存在不知道改變了多少孩子的人生。
時間非常早，神社內沒有一個遊客，隻有昨天那名恬靜的巫女在拿著掃帚打掃已經一塵不染的地麵。
“那個……早啊”餘音打了個招呼。
不知道這麽早看門大爺有沒有來上班。
巫女停下了打掃，整理衣角，依然是完美無缺的儀態上前來跟餘音說話：“請跟我上山。”
“麻煩帶路了。”餘音客氣道。
走進內殿，穿過昨天的走廊，巫女帶著餘音經過了昨天的房間，繼續向深處走去。
一直穿過了內殿，從後門出來，柳暗花明又一村。
這是一道上山的小路。
整個內殿靠山而建，恰好完美地將密林中的小路隱藏了起來，可以說除非飛起來從上麵看，否則想要找到這條小路的方法就隻能走神社內殿的後門。
巫女帶領餘音朝山上走去，腳步不緊不慢，餘音也一言不發地跟在後麵。
大概二十分鍾後，餘音覺得他們並沒有在向上爬了很多路程，反而像是在繞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彎子，看了看太陽的方向，果然，兩人已經來到了山的另一麵，平時從鎮子上看不到的山的背麵。
朝山上的方向又走了十幾分鍾，終於，餘音來到了目的地。
位置大概是山腰，路途不算太遠，而且巫女走得又很慢，但這個地方確實是靠人力尋找很難找到的位置。
麵前是一座小小的鳥居，朱紅塗料已經斑駁，連塗料下材料的本體也已經發黑隱隱有些腐朽，和山腳下潔淨嶄新的神社正好相反。
餘音在昨天花十塊錢抽簽的時候其實就知道，鎮子裏的神社隻是忽悠遊客的景點，一看就是新建築，餘音還好奇神社的鳥居去哪了，難道是還沒有建好？
到了這裏，餘音才明白，白虎神社真正的鳥居在這裏。
在傳統中，鳥居代表人和神明的分界線，穿過鳥居就代表進入了神的居所。
也就是說，真正的白虎神社，就在這鳥居的後麵。
巫女這次沒有像上回一樣領完路就回去上班，而是繼續在前麵走著，餘音很快見到了一座古樸的建築。
飛簷青瓦紅柱，外牆顏色斑駁，大門烏黑油亮，一種古建築特有的厚重感撲麵而來。
巫女把門打開，對餘音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進去之後是一個小小的庭院，麵積不大而打理得十分整潔，整個院子隻有一座主殿，巫女帶領餘音來到了主殿的一側，能看到一間半露天的，似乎是茶室的房間。
餘音也終於見到了此行的目標，貓婆婆。
那是一名體型小巧的老婦人，正坐在地麵的軟墊上，麵前是一個更加小巧可愛的迷你茶幾，上麵是一套茶具。
貓婆婆的須發皆白，也不知道是原本就是白的還是因為年齡而變白，她捧著茶杯曬著太陽，滿臉安詳，讓餘音本來緊張的心情甚至都有些安逸了下來。
注意到餘音來了，貓婆婆笑容可掬，滿臉慈祥道：“你來啦，快過來快過來。”
餘音聽話地走上前去，和巫女一樣脫鞋走入室內，盤坐在貓婆婆對麵，而巫女則依然是一言不發，坐在貓婆婆身後一側。
“一路上山來，渴壞了吧，喝杯茶吧。”貓婆婆笑嗬嗬地推過來一杯茶水。
“謝謝婆婆。”餘音也確實走了將近一個小時有些渴了，接過來一口就喝了大半杯。
“嗬嗬，這孩子還真是渴了”貓婆婆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又不知道從哪摸出一個小托盤“來孩子，吃點點心。”
餘音終於知道是哪裏不太對了。
這種被家裏長輩強行投喂的既視感是怎麽回事？
餘音趕緊正色道：“婆婆，我來找您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有關小鈺的。”
“婆婆知道，先嚐嚐婆婆的點心。”說著話婆婆已經把小點心塞進餘音手裏了，滿臉慈祥地看著。
餘音隻能順勢咬了一口。
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做的小餅幹，入口酥脆香甜，還有股奶香味。
好吃。
但是現在確實不是吃東西的時候。
“汐，你也先去休息吧，順便看看茗有沒有在好好做功課。”婆婆轉頭對巫女溫和道。
名為汐的巫女點頭，離開了茶室。
餘音心道果然，山下的巫女也是因為返祖現象被送來貓婆婆這裏的孩子之一。
等汐一離開，婆婆立馬以不似老年人的速度從自己的坐墊底下抽出一個小小的行李包裹，往自己的脖子上一係！
衝餘音快速招招手，婆婆滿臉搞大事情的表情，輕聲道：“噓——別出聲！趁汐現在不在，我們偷偷下山！”
餘音：？？？
婆婆你這麽勇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