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披風

  薑蕪瞧著她,其實內心是有些複雜的。


  陳姨娘待她如何?其實隻能說是一般,但薑蕪現在是十六歲的身體,二十幾歲的靈魂,她之前又不是孤兒,也不是沒有享受過父母長輩的關愛,不管是薑青山還是陳姨娘,都是虛情假意居多。


  原來陳姨娘鋪墊了那麽多,甚至不惜在她一個小輩的麵前把姿態放到如此卑微,隻不過是為了給薑雪蘭爭取一個入學的機會。


  虞家書院這個地方,說是整個大鄴的讀書人最向往的書院,恐怕也不誇張了,但這樣的一個地方卻不是專供貴族的,虞家書院對那些窮卻心懷誌向的讀書人很有優待,幾乎可以免學費入學。


  但是有一點,虞家書院的先生們都是佼佼者,在科舉方麵的教導幾乎可以讓學生受益一生,相比之下,姑娘家雖然不能參加科舉,可一樣要學讀書寫字,做些陶冶情操的事。


  因此,幾百年流傳下來,虞家書院便成了整個大鄴最有名的書院,基本從虞家書院出去的人,不管是各個方麵來看,都是全京城羨慕的對象。


  陳姨娘話說的卑微,薑蕪卻沒打算將這個情認下來,因為本來方才虞瀚文便說了,入學是大家一塊入學,本來就包括了薑雪蘭,薑雪蘭會不會入學,其實跟她沒有什麽關係。


  所以她直接照實說了:“姨娘來的晚了些,恐怕還不知道,早在你進來之前,虞大人便已經說好了,這入學的名單裏,本來就包括了雪蘭的。”


  陳姨娘頓住,臉上顯現出一點尷尬來,過了一會兒她又道:“原來是這樣……那還是得謝謝大小姐,咱們這也是沾了你的光了。”


  說實話,薑蕪對陳姨娘,心裏是有一絲同情的,在這個時代,她身為妾室,雖然嫁入了侯府,但老爺是個極冷的人,大多數時候他都像個沒有感情的木頭,他好像沒有身為人類的七情六欲,所以哪怕現在府裏隻有陳姨娘一個人,她也依舊不是女主人。


  而她為了自己唯一的女兒薑雪蘭,也能對自己這個一開始甚至有些瞧不起的嫡女卑躬屈膝。


  薑蕪淡淡道:“談不上誰沾誰的光了,現在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這日子還得繼續往下過不是?”


  陳姨娘訕訕道:“是,是。”


  ……


  如今冬日已過,新春即將來臨,雖天氣還是一日既往的冷,雪花有時候會撲簌簌從房頂上掉下來,薑蕪站在院前,雪粒掉在地上飛快地融化了。


  可她想的是——我到底是造了什麽孽要一大早的在這裏等著薑潞和薑雪蘭。


  今天是她們啟程去虞家書院的日子,虞家書院在陰山,離這裏有些距離,早前說了要一大早乘馬車去山上,可惜隻有薑蕪一個人真正做到了“一大早”


  她現在已經在寒風中等了許久了,薑雪蘭和薑潞還沒有出來。


  一旁的白果忍不住抱怨道:“大小姐,這二小姐和三小姐未免也太慢了些,早知道我們也晚點再出門了,何必在這寒風中受凍呢。”


  墨畫則點了點頭:“雖說這姑娘家愛打扮,但是也沒有這樣的呀。”


  正說著話呢,那兩人終於是過來了。


  隻見寒風中迎麵走來穿著一藍一粉衣裳的兩個姑娘,那穿粉色的是薑潞,她今天很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她今日一身粉色夾襖,配芙蓉紋短比甲,一條淺白色穿花裙,這一身的確是瀟灑飄逸,但也是真的冷。


  那邊的薑雪蘭就比她實在一些,老老實實傳了長襖長絨比甲,隻在頭上多戴了幾個簪子。


  放眼瞧去,最不起眼的反而是薑蕪了——因為她穿了一件黑色的披風,將裏麵穿著的全這了個嚴嚴實實,這披風材質在姑娘家的衣裳中並不常見,倒很像是狼皮一類的,摸著卻沒有半點粗糙。


  這披風其實也是傅珩送的,傅珩在她這裏的披風有四五條了,但是都大了些,薑蕪心想著按傅珩的性格,這些披風她都穿過了,傅珩肯定不會再要,但是這些披風又大又長,她自己要穿有時候尾巴會拖在地上。


  薑蕪這個小天才一合計,幹脆給傅珩修書一封,委婉的問了能不能先把披風還給他,請他先把這個改小了,再給她送回來。


  這回無論是白果還是墨畫都不同意她的做法,說她是未婚女子,和外男這樣互贈衣物,實在是有些孟浪了。


  但是薑蕪並不同意這個說法,因為這哪裏是互贈衣物呢?這完全就是傅珩送她嘛。


  薑雪蘭一過來便被薑蕪的披風吸引了眼球,她頗有些羨慕地說:“姐姐,這披風是在何處買的?材質竟如此特別,還是父親送的?”


  薑蕪當然不可能說是傅珩送的,她隻是道:“不值錢的罷了,是我以前買的,並不好看,隻是保暖而已。”


  果然,薑雪蘭一聽見這個眼中的興趣就少了大半,但這披風瞧著雖然乍一看不起眼,材質卻應該是不錯的呀,怎麽會是她以前買的東西呢?她以前窮的飯都吃不起,哪來這麽好的披風?


  但雖然心裏是這麽想的,薑雪蘭倒也不至於蠢到直接說出來,上次朱釵的事她便小小的吃了個教訓,薑雪蘭雖然說是侯府之女,但其實大部分時候都在莊子上長大,沒見過什麽世麵,看見了好的東西便好奇想要。


  說她有壞心眼不至於,就是種種心思太淺白了些。


  薑蕪也正是知曉她這一點,才直接把話說死了,她若是將這披風的來曆說的不清不楚,恐怕薑雪蘭還得猜上一陣子了。


  薑潞也是神色閃爍,隻聽她笑道:“雪蘭果然是小孩子心性,大姐姐說什麽話都信了,瞧瞧這材質,怕不是狼皮也是比這更好的皮毛了,這準是哪個公子送給大姐姐的,咱們大姐姐容貌才情都是一等一的好,咱們哪能接這樣的禮物呢。”


  這話說的可就有些深意了。


  三人正準備上馬車,聞言,薑雪蘭的目光果然又落在了披風上,她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說話,薑蕪便已經出言道:“這話我愛聽,我就是長得好又有才華,全京城的男子都巴巴地到我跟前送東西,所以我們可以出發了嗎?不然我估計先凍死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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