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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讓她生氣的,卻是在京城中的滿城風雨,明明死的是一個新婚不足一月便眠花宿柳的浪蕩子,世人卻都說她是悍婦,怎麽,這青樓怎麽就不能讓女人進了?還不是怕那些表麵光風霽月,背地裏淫詞浪語的小人,在青樓裏的放蕩樣子被自家夫人看見了而已!


  “你那位朋友叫什麽名字?”薑蕪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宋琦這姑娘交友圈子很廣啊,但是交的朋友各個都有點柯南體質,上次的陸眉也是她的至交好友。


  宋琦答道:“萬柳柳。”


  薑蕪輕輕蹙眉:“萬?”她記得朝中大臣沒有姓萬的呀。


  宋琦似乎是看出薑蕪的想法了,倒也毫不介意,她坦然道:“她的確不是什麽高官之女,家裏是務農的,本來住在京城旁邊的小縣城裏,楊家倒是曾出過一位狀元,所以這些年來一直以狀元家自居。”


  薑蕪腦子又轉了個彎:“那你和萬柳柳又是如何認識的?”


  宋琦道:“更早些時候,我在別莊避暑的時候,意外與她結識,見她天真爛漫,也並沒有因為我是尚書之女便對我有何不同,一來二去便成了好友,後來得知她嫁入了楊家,我也十分高興,差人包了一份厚禮送去。”


  薑蕪了然,宋琦都說是厚禮了,那對於楊家、對於萬柳柳恐怕就是一筆非常大的禮了。


  但這畢竟是人家的私事,她自然也不好打聽太多,因為隻是又問了一遍當時發現屍體的事情,這個場景,宋琦這兩年來恐怕都回憶過千百次了,她深吸一口氣,慢慢道:“最開始的時候我和我的丫鬟走到了怡紅院門口,然後我們兩個走了進去,中途還被小廝給攔住了,然後我說要來找楊公子,那幾個小廝認出是我,便不敢再攔我了,然後我上樓,一打開門就看見那楊鍾躺在床上,眼睛瞪得很大,但是皮膚青黑,看著不像個活人了,我心裏有點害怕,便拽著我的丫鬟想跑,於是我們兩個拔腿就跑,還在門口撞到了一個人,但我已經忘記那個人長什麽樣子了,再然後我們下到樓梯底下,遇到了鴇母和龜公,他們說楊鍾跳樓了,又說是我逼得,怡紅院大廳裏全是人,再然後大理寺的人就來了。”


  薑蕪挑了挑眉,神色卻是不知不覺冷了下來,隻是這態度變化太微小,所以宋琦完全沒有發現。


  接下來,宋琦又敘述了一遍在大理寺接受審問的過程,也和上述所說的一樣,基本沒有很大的變動,她畢竟是重臣之女,大理寺也不會過多為難她,死者既然是墜樓而亡,當時的窗台邊又沒有查出搏鬥的痕跡,所以自然而然的就將此案子慢慢揭過了。


  宋琦說完後,有些忐忑的問:“薑小姐,還有什麽地方需要我說的嗎?”


  薑蕪從始至終神色都是冷冷淡淡的,宋琦說完以後,她也隻是淡笑道:“其實我不太明白你為什麽要主動找我幫你查案。”


  宋琦一呆,“你什麽意思?”


  薑蕪:“你若是誠信想讓我幫你,至少應該說實話吧。”


  宋琦像是有些生氣:“薑小姐,我是出於信任才同你說這些的,怎麽聽你的意思,便是已經認定我在騙人了?這事畢竟是私事,薑小姐若是不肯幫忙,那就算了。”


  薑蕪的反應呢?薑蕪的反應就是沒有反應,她輕輕慢慢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道:“你若是要我信你,那麽就請你,先把剛才說過的話,倒過來說一遍。”


  倒過來?宋琦蹙眉:“為何?”


  薑蕪聳聳肩;“不過是想和你玩個小遊戲罷了,連考驗都算不上的,你若是不願意的話,不玩也是可以的。”


  宋琦心想,自己已經費了這麽大功夫,若是臨時變卦恐怕不好,便點頭坐了下來,剛想開口,又想到薑蕪說的是倒著敘述,竟是支支吾吾卡了殼。


  “我在大理寺……然後龜公,鴇母……不是,那個鴇母說我是凶手,要拉我去報官,接著是大理寺,不對不對,倒著……”短短的幾句話,宋琦回憶起來竟然是艱難無比,半晌也沒把句子說全。


  她再一抬眼,薑蕪神色冷然,眼底卻藏著傲然。


  她是故意的!

  “你……你什麽意思?”宋琦氣道。


  薑蕪則道:“這案子畢竟是你的案子,在北鎮撫司那邊也是懸案,這事本來和我關係並不大,但是因為是你自己說的,要我幫忙查案子,但是就連如此簡單的一次問話,你都要撒謊,我覺得這就沒有必要了吧。”


  宋琦咬了咬唇:“就因為我沒辦法把剛才說的話倒著重複?”


  薑蕪簡單的解釋道:“因為你一開始就是在編故事,所以自然而然的,就沒有辦法回憶,因為現實發生的事情通常有因果關係,但是在你的編造中,是半真半假的,由於時間比較短,你也沒有時間去驗證這些的真實性。就算我不讓你重複一遍,我也知道你在騙我。”


  “為什麽?”宋琦呆住。


  “因為你的話語中漏洞實在太多了,別的不說,萬柳柳的相公上青樓,為什麽是你去?她去哪了?就算是她以姐妹之情央著你去,難道她自己從不現身?這種事情說白了就是夫妻之前的事,兩年前你十五歲,雖然還沒出閣,可瞧著腦子是靈光的,你雖然魯莽衝動,但難道你不怕不貿貿然闖青樓的房間,萬一人家在行苟且之事?”


  “你不會真的想不到這些,隻能證明當時本來就有三個人在場,並且在後來的口供中,你直接把這個人的存在摘掉了,因為你是尚書之女,所以沒有人會真的質疑你,當時的大理寺少卿是誰我忘了,但顯然不是個行事縝密的人,要不然他但凡多盤問幾個人就能得到答案了,不是嗎?”


  “宋小姐,姐妹情深可以理解,但是人命關天的事,你故意把她從故事裏隱去,並不會讓我覺得她無辜,我隻會覺得她會不會和死者的死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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