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安王一怔,又很快笑開來,他揶揄道“看來你這個小姑娘十分護著你嘛。”
傅珩則對薑蕪說“你先回去便是。”
薑蕪也自知剛才那句話有點頭腦發熱了,說的時候沒考慮後果,現在冷靜下來了才想到這句話會引發多大的歧義,既然傅珩讓她走,她便立馬離開了。
安王此人在京城中的名聲極好,薑蕪原身之前曾聽說過他,所以薑蕪也算是有些印象了,據說此人樂善好施,容貌俊美,並且為人還極為知禮,早年間他還有一段佳話。
據傳,有一年王公貴族瓊林宴,一位世家小姐不慎落水,雖然沒有什麽危險,但是對於這樣家世的姑娘來說,在大庭廣眾之下濕了衣裙,那便是極為失禮的事了,而就在這位千金小姐萬般尷尬的時候,是安王及時出現,將那姑娘從水裏救了上來,又將自己的披風解下,替那姑娘披上,解了窘境後,甚至還親自派車送那姑娘回府。
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他出手救人,不過是因為那姑娘的父親是朝中一品大員,他又是皇子,若真能和那姑娘結為連理,以後奪嫡之爭該是個多大的助力。
可他卻沒有,甚至那姑娘派家丁主動上門,他都避而不見,隻說當初救人是應該的,並無其他圖謀,也請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至此,老百姓口中漸漸有了這個閑散王爺的姓名,對他的印象也大多是覺得他溫柔寬厚,是個好人。
薑蕪往後院走,路上居然碰見了祝衛晰,他看起來風塵仆仆的,似乎有什麽地方要去,薑蕪想到了陳岐的案子他也有參與,於是出言叫住了他。
祝衛晰笑著說“薑姑娘剛剛才回來?”
薑蕪點點頭,看他衣角和臉頰都有些灰塵,便問“你剛剛才回來?你們剛才一直在臨縣嗎?”
祝衛晰點了點頭“之前有些晚了,我們兄弟幾個便在臨縣用了頓飯,我本打算今晚在後院湊合一晚算了,這麽晚了再回家也是打擾爹娘了。”
薑蕪眼珠子一轉,很快抓到了重點,“你們是在臨縣用的飯?”
祝衛晰不明所以道“對啊,這臨縣地方雖小,小飯館倒是不少,我們用過飯後再回來的。”
薑蕪又想到了一件事,臨縣是個小縣城,地方不大,那麽死人對他們來說肯定是件大事了,這足以作為茶餘飯後的談資了,於是她問“那吃法的時候,你們可有聽見其他桌的人討論陳岐這事?”
祝衛晰懂了,他蹙著眉想了想,說“屬下本也想趁著吃飯探聽些消息,可是他們看起來並不在意陳岐,反倒是各個都十分可憐劉氏,還有人說陳岐死了是好事,劉氏再也不用受他欺負了,說起來屬下覺得,這劉氏在臨縣的名聲十分好,陳岐死了,大家反倒大快人心。”
這其實有點奇怪,陳岐再怎麽混賬,說到底沒有涉及到街坊鄰裏的利益,他習慣毆打劉氏是事實,但說到底也和鄰居沒關係,鄰居頂多覺得劉氏可憐而已,怎麽會有這種大快人心的感覺?難不成陳岐還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
薑蕪道“照他們的描述,陳岐應當是個十惡不赦的人,他經常家暴劉氏,劉氏十分可憐,所以街坊鄰居都義憤填膺討厭陳岐,邏輯是不是這樣?”
祝衛晰點了點頭。
“可是不對啊……陳岐有心髒病……”薑蕪喃喃道,她忽然發覺自己好像抓住了案件的某個點,但是一轉頭卻又消失不見了。
兩人站在後院討論時,傅珩卻又過來了,祝衛晰連忙見禮“大人。”
傅珩神色淡淡的,並未看祝衛晰,而是看向薑蕪“你發現了什麽?”
薑蕪說“我傾向於街坊鄰居不太可能合夥來騙人,這事的蹊蹺,隻可能出在劉氏身上,是她騙了街坊,讓鄰居誤以為陳岐經常毆打她,誤以為她過得不幸。”
傅珩不語,挑了挑眉道“因為院子裏的死雞死鴨?還有那副畫。”
薑蕪眼睛一亮,“那副畫實際上給了我們先入為主的印象,因為筆法稚嫩,所以讓我們以為是劉氏的兒女畫的,也側麵佐證了陳岐打劉氏這一點,才讓我們深信不疑。”
既然發現了證詞中的一個漏洞,那麽其他的漏洞也就都能一一對應了,薑蕪此前第一次屍檢的時候,因為沒有剖屍,所以並不知道陳岐的心髒病,自然相信了劉氏和街坊的話,將劉氏當成了可憐的苦主。
而這個時候,劉氏又自殺了,就更沒有人會懷疑她,隻是將她當成一個可憐又愚昧的女人,但她並不知道,北鎮撫司的仵作居然會解剖,並且能夠憑屍體看出陳岐有病在身。
陳岐患有心髒病,眾所周知——心髒病患者需要控製情緒,並且身體機能上也會比普通人差很多,所以他經常毆打劉氏這一點就值得被質疑了,鄰居們說的是,陳岐三頭兩頭就會家暴劉氏,而一個心髒病患者,起碼從頻率上看,他就做不到。
與此同時,醫館內。
劉氏摸著額頭上的傷,緩緩坐了起來,這傷看起來嚴重,實際上並不會傷及性命,頂多就是有些頭暈想吐罷了。
醫館裏的小丫頭看見她醒了,連忙給她端茶遞水,“夫人,您如今頭還暈嗎?”
劉氏怔怔的看著小丫頭,心想我的瑩兒若是長大了,應該也會像她這樣可愛,她不自覺放軟了語氣“不暈了。”
小丫頭是個活潑性子,關切的數落起來“夫人您這好端端的怎麽想不開呢?您夫君的事我也聽說了,我雖未成婚,可也知道這夫妻之間呀,是互相扶持著的,您還有兩個孩子等著您照顧呢。”
劉氏笑著聽完了,摸了摸小丫頭的發頂,由衷道“可是小姑娘……這世上的事,不是每一件都能如願以償的,這夫妻之間呀,也不是互相扶持的。”
小丫頭懵懂無知,呆呆地問“那是怎樣的?”
劉氏雖還是笑著,嘴裏說出來的話卻有些狠毒,“所謂夫妻,就是將兩個陌生人,逐漸變成了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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