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逃出相機(九)
以往每當想起千雪的時候,我的心情總是泛著一種玫瑰色的忐忑,全世界我隻擔心他對我的看法如何。
如今在這裏想起他,玫瑰色的忐忑已經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望的急迫。
時間,時間!
生命,生命!
我們必須趕在時間之前,在生命被耗盡之前逃離這個詭異的相機,否則……
當絕望的無力感漫過頭頂,我發現自己除了對最親密的父母感到無以為報的愧疚外,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再見到千雪,親口向他告別。
“時間就是生命,我們不一定會死在這裏的,大家還是快跑吧!”
我麵色戚戚,大家的臉色亦是發白,但是求生的意誌最終戰勝了恐懼,不知道是誰突然發出一句號令,幾人的腳頓時就如被打了雞血一般,奮力的直往前奔,膝蓋抬得越來越高,腳踮地的時間越來越短,頃刻之間,我們便如同插了翅膀飛起來一般。
我第一次體會到,原來超人都是逼出來的。全班跑步最慢的我,竟然也能不落人後。
黃泥土路的盡頭是一個微微傾斜的小坡,坡頂直接連到漆黑的上空,仿佛一張黑洞的大嘴正大開著在坡的那頭等待著我們。
假若一直是謹慎小心的走著,到小坡的時候,我們一定會停下來細細研究坡後麵的風景,究竟是漆黑的絕路亦或是另一條生路。
但這會兒,被時間的緊迫感逼得已經快要發瘋的我們顧不上許多,一股氣衝坡底衝上來後,就這麽直直的撞進了無光的黑暗之中……
蝴蝶飛舞青草碧綠的風景另一端,便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我感覺自己像是一下子衝進了一個巨大的汽泡中,四周皆是軟軟綿綿的無重力感,身體像是浮在半空中,如羽毛一般輕飄飄的下落。
下落,是的,這回的感覺是下落。
我們如車子衝出了賽道,但結果卻撞上一個巨大的綿球,然後依托著綿球的浮力,我們緩緩的下降,半途中左搖右擺,像被風吹著的柳枝,偶樂旋轉一圈,也是緩緩的輕微轉動,不同於從梯子上直墜而下的重力感,這一次,我們感到身心皆是無盡的愉悅與舒緩。
緊張與恐懼的情緒在下落的過程中,漸漸的離我們而去,當我們感覺到堅實的地麵之後,數分鍾之前的慌亂與恐懼就仿佛是遙遠星球的風景,與我們完全無關。
“好了,快起來吧。”
正躺得舒服的我,好似被誰推了推腦袋。
“嗯哼……”我長長的咕嚕出一個模糊的音節後,驀然清醒。“啊!啊啊……!”
這是一個鐵製的柵欄,柵欄不高,隻大約2、3米左右,兩片柵欄豎立著,合拚成一扇鐵門,門上沒有鎖,所以鐵門僅是虛掩著。風刮過,就能聽到咣當咣當的觸碰聲。
我們一行五人,七倒八歪的堆疊在一起,之前叫我起來的人是林飛儒,因為我的頭正枕著他的腰腹部,觸感是一種有彈性帶溫度又很親密的感覺。
小麗已經站起來了,正眼勾勾的盯著鐵柵欄外的方向,張傑和劉鬱兩人成了疊羅漢,但他們很快也自行站了起來。
大家都沒有摔傷,想到下落時的那種軟綿綿的感覺,我很確定沒有人會摔壞腦子,但為什麽……大家的臉色這麽古怪?
鏘啷……鏘啷……
這是一陣鐵鏈拖在水泥地上的聲音,有什麽東西正在我的背後活動著。
從林飛儒身上爬起來的時候,我是麵向著大家的,這會兒見大家神色古怪,又聽到身後有聲,便應聲轉過身來……
豹子!
一頭黑色的豹子!
豹子的脖子被戴上了鐵項圈,鐵項圈上連著一根手腕般粗大的鐵鏈,鐵鏈的另一頭被固定在豹子身後由水泥製成的假山上,剛才那陣鏘啷的聲響正是因為豹子漸漸開始活動,鏈子被拖在地上傳出來的聲音。
鏈子固定在假山上的一頭看起來貌似很穩,固定在豹子項圈上的一頭看似也很穩!
我從來沒有這麽近距離的觀察過一頭猛獸!
由匍匐的姿勢漸漸改為站起,直立,前行,用力,掙紮,前肢趴地吼叫的黑色成年豹子距離我們也就隻有五六步左右的距離,其間還有一道虛掩著的鐵門隔離著,雖然地上的鐵鏈被繃緊後黑豹距離的爪子亦勾不著我們,但那聲心驚的吼叫卻如一股狂風直灌入我們心底。
眾人不約而同的後退了一步,眼睛皆是勾勾的盯著那條粗大的鐵鏈,盯著項圈一端的,盯著假山一端的,隨時觀察著鐵鏈的變化。
“這麽粗的鏈子,它應該掙不開的。”張傑強自鎮定的吞了吞口水。
這頭豹子,就是公園前幾年丟失的豹子!
無須多說,眾人已瞬間明白這頭豹子的出處。
豹子聞到了人味,開始瘋狂的掙紮,鏘啷鏘啷的鐵鏈聲節奏越來越急,豹子撞擊的力道也一次比一次猛,水泥製成的假山被震撼的開始搖晃,一顆不知從哪脫落的小石子發出心驚膽膻的劈啪聲,滾落地麵。
“退後!”林飛儒沉著應對:“這豹子是因為我們才複活的,後退,離它遠點!”
眾人步伐整齊如一的齊齊後退,黑豹似乎發現了我們意圖,用力掙紮的力道更為猛烈,鐵項圈圈著的脖子已經泛出了一層深黑的紅液,但它渾然不覺,隻是露著犬齒眼神凶狠的更為激烈的撞擊著,企圖以本身的力量掙脫鐵鏈的製錮。
鐵鏈雖粗,但被這麽一次次仿如地震一般的力量撼動著,它能堅持多久突然就成為了我們的心頭疑問。
在林飛儒的又一聲“跑!”之後,眾人迅速掉轉了方向,往鐵門的相反方向急速奔去。
所有靜止的畫麵都隨著我們的接近和離去漸漸的活動或是靜止。
我們奔跑在一條如地道一般的通道裏,兩邊是光滑的石壁,頭頂上是弧形的天花板,地麵由打磨過的石塊鋪成。光線是從通道外照射進來的,打在光滑的長著濕漉苔蘚壁麵上反射出綠色的瑩光。當我們的腳踩在硬實的地麵上時,身後便響起紛亂的回聲。
不知跑了多久,終於有些累了。我停下腳步扶著膝蓋彎腰喘氣:“呼~~~應該、可以……了吧?它、不會、追來了……吧?”
“不知道。”林飛儒也跟著我停下來,他一停,其他人也停下了。
“真是太奇怪了。”林飛儒張望著通道的兩端,疑惑不解:“如果這也是一張照片裏的畫麵,照相者是站在哪裏照的?為什麽兩頭都可以跑,而且,這是在動物園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