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告狀
一身素服，卻並未戴帷帽，要知道大楚自來重禮教，高門貴女出門，向來是恨不得將全身都遮住的，由此可見，此女大概也就是個普通百姓，這卻不妨礙眾人的興致，普通人敢敲登聞鼓，說不得會是一場以民告官的好戲。
眾人等得脖子都僵了，督察院的正門終於緩緩開啟了。
一列列的刀斧手、旗牌官、皂吏魚貫而出，那些皂吏的手裏拿著朱漆刑棍，在隊伍排列整齊之前，他們以棍棒“篤篤”地敲打著地麵，場麵肅殺。
原本鬧哄哄的場麵像被人掐住脖子一般攸的消音，所有人都靜靜看著緩步慢行至督察院漆黑大門前的女子。
“何人喧嘩？”公堂之上，一個聲音驀地響起，威嚴而森冷。
廖蓁蓁微微垂首，朗聲道：“青州廖氏六女蓁蓁，狀告玉家以奴充良，冒我廖氏之名，毀我廖氏百年忠義！”
堂內階下，一片安靜。
下一刻，“嘩”地一聲，人群像炸開了鍋似地，響起了一片議論聲。
梨微躲在人群中，沒想到廖蓁蓁正經起來還挺能唬人的，其實這事真不算大事，雖說平王替廖家正了名，廖家沒有通敵賣國，但畢竟人都死光光了，誰還買你的帳，不過茶餘飯後感歎一兩句罷了。
梨微要的是這個效果，你玉家不是擅長用流言逼迫嗎，那她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你們也嚐嚐這滋味。
每次玉六總是跑出來蹦躂實在惱人，她馬上就要去大齊了，還不知要麵對什麽驚濤駭浪，不想留下玉六這個隱患，最好這次能將她打趴下，沒有餘力再找她麻煩。
同時也是想讓玉家知道，她玉梨微不是包子，誰都可以上來踩兩腳，正好廖蓁蓁早就對玉家冒用她兄長的名義行事不滿，不過礙於玉梨微這個恩人是玉家人才一直隱忍不發，所以梨微找她一說，兩人當即一拍即合。
端坐公堂之上的督察院使聞言眉頭跳了跳，猛地一拍驚堂木，“廖蓁蓁，你可知以民告官，要多加二十大板？”
廖蓁蓁淡定地看了眼上首的督察院使，臉上沒有一絲害怕的情緒。
督察院使沉著臉，將手中的紅頭簽扔了出來，眾衙役便齊聲喝道：“威——”
“威”了一半兒消音了，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後頭接著的那個“武”字完全就沒喊出來。
眾人隻見廖蓁蓁身後的兩個丫頭猛地揭開紅布，露出紅布包裹的東西，竟是一玄底金邊的匾額，眾人看不到那匾額上的字跡，但督察院使和眾衙役能看到啊！
一見這匾額，公堂上端坐的督察院使周然猛地起身，跪倒在地，心裏苦逼地不行，尼瑪的這是平王親筆手書的“忠孝”兩字，他哪裏敢讓人跪啊！
廖蓁蓁嘴角微勾，隱晦地掃了眼人群中的梨微，梨微朝她比了個手勢，不枉她纏著平王要了這個護身符，不然光那頓殺威棒下來，廖蓁蓁就要交代在這兒了，她可是打聽過來，這個周然和玉家是拐著彎的親戚，現在有了平王在後麵撐腰，最起碼他不敢糊弄過去了。
“大人，這是民女的狀紙！”
廖蓁蓁從袖中掏出寫好的狀子，雙手呈上，周然不得不示意手下接下，本來他根本沒打算接下的，想著趁打棍子的時候直接將人收拾了。
誰知這女人竟能搭上平王，周然不知該怎麽辦了，隻得先糊弄過去，回去找家主拿主意，奇怪，不是聽說平王獨寵玉家二女嗎，這女人是哪冒出來的！
廖蓁蓁是以梨微奴婢的身份示人的，自然沒人注意她，周然不知道也很正常。
“大人，我廖氏一族世代忠烈，為歐陽家所害，歐陽家為斬草除根，民女父兄族人皆死於那場大亂，斷無可能有族人活下來，更不要說是我廖氏嫡枝，民女請大人將那冒充我族兄的奸人壓來當庭對質！”
廖蓁蓁眼含悲切，義正言辭，活脫脫一個江姐再世，梨微掏掏耳朵，聽著周圍人的議論。
“哎，你說這人說得是真是假？”
“誰知道呢，她說是廖氏遺孤就是了，又沒有證據，玉家好歹是百年大族，怎麽可能會做這種事？”
“也是，隨便跑出來個人就說是廖氏遺孤，我還說我是前朝皇族，你信嗎？”
“話不能這麽說，你沒看到剛剛督察院使都給那個女人跪下了嗎，那可是平王欽賜的‘忠孝’匾額，這說明平王殿下是認可了這個女人的身份的。”
梨微忙插話，全都是支持玉家的，看來玉家在百姓心中的形象還不錯嘛！
“咦，那是平王欽賜的嗎，難關連督察院使都跪下了，這麽說這女人說的都是真的了！”
“肯定是真的，平王殿下會弄錯嗎？”
好吧，是她高看了這群牆頭草了，合著還是因勢導利啊。
不過，也有有腦子的，“你怎麽知道那是殿下賜的匾額？”
“哦，我大姨媽的親家侄子在宮裏當差，我這可不是胡謅，誰能讓督察院使跪下啊？”
想想也是，眾人有誌一同地接受了梨微的解釋。
督察院使卻是陷入兩難了，狀子已經接了，按說人家的提議也沒問題，可，他也不想得罪玉家啊！
廖蓁蓁輕哼了一聲，往匾額那移了兩步，督察院使眼皮抽了抽，抖著嗓子，“將那廖青衿帶來。”
嗚嗚，家主，不是我不幫忙，平王這尊大佛他得罪不起，這女子還不知和平王是何種關係，萬一是平王新寵呢，他不敢拿自己身家性命冒險。
“咳咳……咳咳……”玉老夫人手不住顫抖，咳得肺都要出來了，臉色漲得通紅。
錢嬤嬤便撫著玉老夫人的後背替她順氣。
“孽障！這個孽障……咳咳……”玉老夫人用力拍打著軟塌的扶手，麵上青筋浮凸，神色猙獰。
別以為她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搗鬼，那個什麽廖蓁蓁不就是玉梨微身邊的丫頭嗎！
玉老夫人自從被廖蓁蓁提著領子扔出了宮門，就起了疑，特意查了那丫頭的底細，當然老夫人是想著捏住這丫頭的家人以便在玉梨微身邊安插個釘子，誰知這一查就查出了問題。
那丫頭還真沒把柄，家人死光光了，甭說嫡親了，連個族人都沒有，愣是讓她沒處下手。且還是廖氏遺孤。
玉老夫人當時就覺得不好，但想著一損俱損，玉梨微應該不會自掘墳墓，六丫頭不好了，她這個嫡親姐姐難道不會被人笑話？
誰知，她失算了。這小賤種，怎麽就這樣大的膽子？
她就從沒想過這一狀告下來，會將她自己置於何地、將玉家置於何地嗎？
且這事那小賤種還不是悄悄做下的，而是當著滿京城百姓的麵兒，敲響了登聞鼓，還抬了平王親賜的“忠孝”匾額，直闖進了督察院，鬧得滿城風雨。
她玉家就要淪為滿城笑柄了！
思及此，玉老夫人隻恨自己當時心軟，怎麽就沒直接將玉梨微掐死！
“孽障！孽障！……”
下首的玉大夫人和二夫人對視一眼，她們還不知道那廖蓁蓁是玉梨微的侍女，自然以為老夫人罵的是廖蓁蓁。
“老夫人，這廖蓁蓁是什麽來頭，竟能得殿下親賜匾額，莫不是殿下新寵？”
“不若讓二丫頭幫忙談談殿下口風？”
玉二夫人眼睛一亮脫口而出，這事她們還真不是太擔心，就算真的最後判了廖蓁蓁勝訴，大不了將責任都推到那車夫身上，傷不了玉家的筋骨。
她們擔心的是那廖蓁蓁和平王的關係，本來玉梨微一家獨大，若是跑出來個爭寵的豈不是壞了她們的謀劃。
玉二夫人不提玉梨微還好，一提她玉老夫人心裏的火再也壓不住，猛地朝二夫人噴去。
“別和我提這個賤種，那廖蓁蓁就是她的丫環，你還想找她幫忙，她不倒打一耙就是好的了！這個孽障，算計起自家人來了，反了天了！去，將家主叫來，給我問問他，怎麽教的女兒！除族，將人給我除族，我玉家沒有這般涼薄冷血算計骨肉至親的東西！”
“老夫人息怒，此事還需從長計議！”玉大夫人雖被老夫人話中透出的意思驚著了，但理智還是占了上風，壓下心裏欲將玉梨微抽筋拔骨的欲望，勸道：“那小賤人現在正得寵，若此時將人除族，打的就是平王的臉了。老夫人萬萬不可衝動，想要那小賤人生不如死，咱們內宅女人有的是辦法，何必要得罪了殿下呢，老夫人我早先和您說的我那侄女您還記得嗎？”
玉老夫人渾濁的眼珠在玉大夫人臉上轉了一圈，雖不想讓大房出頭，但心中對玉梨微的恨超過了要壓下大房的念頭，半響緩緩點頭，“說來都是親戚，有空老大家的將人接到府上來，我人老了，最是喜歡熱鬧！”
玉大夫人聞言笑開了花，這事算是成了！
老夫人繼而看著玉二夫人，“老二家的我記得你弟弟有個庶女，那丫頭我一看就喜歡，一起接來府上吧！”
“祖母，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