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第一章 兵分兩路
錦繡山莊,莊如其名。一色的青磚青瓦形成高牆,鎖住滿院風光,。若從門外看去,實也無甚稀奇之處,隻是門飾比較講究罷了,但內中卻是另一回事,不但寬敞雅致,園林院落渾然成一,以主宅廳堂為主,水石為襯,道回廊假山貫穿分隔,高低曲折,虛實相生。
別出心裁的布置,更顯主人傲世超俗心思,錦繡山莊,當真是內藏錦繡乾坤。
可今日,一陣高亢肆意的大笑衝雲幹霄,打破山莊清幽遺世的氛圍。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泓碧水之上,水榭亭台之中,公子翎放聲大笑,笑聲中藏著說不出的痛快,令陪同楚頌前來請罪的姬瑤月全然摸不到頭腦。
足笑了半柱香時間,孔雀公子才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語氣道:“哈,那隻老強牛平素以神醫自稱,結果鬥起針來,竟輸給我家的侍女,看他以後還有何顏麵在本公子麵前提醫術!”
“原來是因為這個啊……”姬瑤月頗為無語,在心中翻了個白眼。
而公子翎突然又想起來似得,衝楚頌道:“對了,那隻老強牛現在都聽你的,你怎不記得將他叫來錦繡山莊,好好向本公子道歉,或許本公子憐他昏聵無能,便計較他當年的無禮了!”
“公子,那可是我親爹啊……”,楚頌嘟著嘴,頗為無奈道。偷出山莊,盜走孔雀令,遊曆一遭的她本是為請罪而回,心中一直惴惴不安的等待公子翎降罰。
可回到錦繡山莊,見了公子翎,將此行經過一講出,公子翎卻是放聲大笑,哪有絲毫怪罪的意思。
“公子。”一旁隨侍的趙雅也看不下去,出聲提醒。
“咳。”公子翎這才收斂形容,板起麵孔沉聲道:“楚頌,你可知錯?”
“我知錯了……”楚頌忙低下頭,怯生生道。
公子翎對趙雅道:“趙令主,私逃出莊,盜本公子孔雀令,依照咱們的規矩,該怎麽處罰?”
一襲藍衫,高貴清雅的趙雅亭亭而立,不假思索道:“此乃大過,當懲靈鞭三百後,逐出錦繡山莊!”
楚頌小臉瞬間煞白,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看向公子翎,公子翎眼皮低垂,也不看她,飲了口放置在石案上的那盞蓮花玉露,潤了潤笑得破聲的嗓子,冷聲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本公子向來獎懲分明,有錯,必罰。”
楚頌聽著,眼眶都有淚水打轉了,卻聽公子翎話鋒一轉,“不過,楚頌替我煞了那老白牛的氣焰,非但讓本公子大感快慰,對錦繡山莊更是立了一功,功過相抵,便罰她禁閉一個月便好。”
“真的?”楚頌雙眼瞬間一亮。
“如何,你可有不服?”
“公子辦事公允,小婢哪會不服?”楚頌忙衝公子翎屈膝做了個萬福禮,一臉喜出望外。
此時卻聽聞一聲冷哼,楚頌立馬收斂笑意,噤若寒蟬。
趙雅眉間含煞,不怒自威道:“責罰已下,還不下去領罰。”
雖同為“風雅頌”三姝,但趙雅儼然是山莊管家,主持山莊內外大小事務,素有威嚴,山莊一幹女妖怕她多過了怕公子翎,楚頌也不例外,連忙低垂著頭逃也似的離去。
走到回廊處,又想起似得回頭,道:“對了公子,我阿爹讓我轉告你,他還在鑽研起死回生之術,終有一日能可功成……”
公子翎不動聲色的飲了口玉露,淡淡道:“我都放棄了,他還記得……起死回生?等他先勝過我家侍女再說吧……”
待楚頌離去,趙雅繃緊的麵孔鬆了下來,無奈一歎道:“公子又是輕提輕縱,這些丫頭再不受管教,可就要翻了天了。”
公子翎輕輕一笑“哈,就算真能鬧翻天,本公子再將天翻回來便是,況且,我若真狠心責罰她,你不還得替她求情。”
剩下的都是敞亮妖,自然說敞亮話,莫說趙雅,便是一旁看戲的姬瑤月都知曉,楚頌自以為盜出孔雀令,其實一切都被看在公子翎眼中,若無孔雀公子護航,純如白紙的楚頌連出蜀地都困難。
“說到底,都是公子翎故意放楚頌妹妹出去,讓她把楚神醫拉出泥沼,嗬,公子翎與楚白牛明明交情猶存,結果一個傲,一個強,誰也不肯低頭認錯,就這麽一直僵著了……”姬瑤月想著,心中又暗暗翻了幾個白眼。
卻聽公子翎道:“那小子呢,怎麽沒與你同來。”
姬瑤月察覺是在對她說話,忙回道:“他還另有要事,我們便分頭行動了。”
“嗬,戀情正熱,你們倒舍得分開。”公子翎掃視著她,一臉戲謔道,姬瑤月俏臉一紅,卻沒有反駁。
公子翎繼續道:“這次昆侖一行,凶險遠超本公子預料,你們能護楚頌一路平安,哦,還順手將那隻牛牽了出來,當真辛苦了,本公子承你們的情了,不消說,那小子和你不分彼此,所以本公子欠得兩份人情就合成一份了。”
“什麽不分彼此,公子莫要瞎說……”姬瑤月終於禁不住調笑,嗔了一聲,隨後道:“幫公子做事而已,哪敢提什麽人情,不過方才公子的賞罰分明,我已經見識到了,我們既然有功,相信公子也定不吝獎賞……”
“還沒說呢,一口高帽就給本公子戴下,看來你要我做得絕非易事,讓本公子猜猜……”公子翎敲擊著石桌,推測道:“聽說宇文劍奴給了老龍頭三劍,換了天香穀三年安寧,你是要本公子賜老龍頭幾掌,替你換得幾年光陰?”
姬瑤月輕搖搖頭道:“公子猜錯了,我另有他求。”
“哦?說來聽聽?”公子翎顯得有些意外,揚揚眉道。
姬瑤月抿了抿嘴,道:“古人雲,‘德不孤,必有鄰。’公子淩雲高德之輩,天香穀上下心向神往,聽聞錦繡山莊附近的疊翠穀幽靜清美,景色宜人,不知,公子可否容我天香穀遷居於此,與公子做個鄰居?”
此言一出,公子翎撫盞的動作一頓,而趙雅更是麵色變冷,寒聲道:“從我家公子的勢力內硬生生剜去一塊,姬姑娘,你這是獅子大開口了!”
姬瑤月被趙雅的話語刺得麵上一紅,銀牙緊咬,卻保持著行禮的姿勢一動不動。天香穀毗鄰萬妖殿,北龍天席卷天下之心人盡皆知,那臥枕之榻,豈容他人安眠?
北龍天現在對人世還沒有動作,所以才不急著對付天香穀,否則,宇文鋒也未必能討來三年時間。而待到北龍天真要動作了,那天香穀便是首當其衝的目標,到時萬軍齊發,兵戈相向,誰也難在妖世大軍下保住天香穀,所以遷居是姬瑤月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可若失了天香穀的根基,一眾流離失所的花妖又會成各方眼中的肥肉,昔年武後則天火焚牡丹,修界眾派皆有出力,仇既然已經結下,那自然是一不做二不休,趁機下死手了。
修者不允,北龍難容,放眼天下,能接納護佑天香穀族眾的,怕也隻有孔雀公子了,遷居到公子翎的勢力範圍內,與錦繡山莊為鄰,得了公子翎的護佑,任誰想動牡丹一脈,也需再三掂量。
這是姬瑤月竭盡所能,窮極心力,好不容易為天香穀尋到的唯一出路,縱然她也知曉這要求開得太大,近乎過分,可曙光就在,錯過來,就再無機會,姬瑤月厚顏相求,一步都不肯退讓。
對峙良久,一動不動,隻清風傳亭而過,吹皺湖麵,蕩漾起不明的心思。
過了良久,公子翎放下茶盞,輕輕一歎道:“果然人情欠不得啊,一開口,就是要本公子做些龍口裏奪食的勾當!”
趙雅也趁機勸道:“公子,此事確實不妥,沒必要為此與北龍天結怨。”
聽二妖話中之意,姬瑤月嘴唇發白,隻覺眼前一黑,在修界和北龍天兩方夾壁下,千辛萬苦,好不容易鑿出的一條道,透出的一絲光線,如今卻又要被斷絕。
卻聽公子翎話鋒一轉,道:“不過,前些時日,老龍頭做的事讓本公子頗不舒坦,所以本公子不但要龍口奪食,還要給龍拔牙!”
原本絕望的姬瑤月雙目一亮,煥發耀眼光彩,驚喜的顫聲道:“那公子的意思是……”
公子翎笑道:“還用多說麽,快去搬家吧。”
“多……多謝公子。”姬瑤月激動的差點流淚,朝公子翎誠摯一拜。
公子翎看著眼前折腰的少女,欣賞中又帶著幾分憐惜,柔聲道:“不必謝本公子,若隻一分人情,還換不得本公子幫忙,不過你手上可是攥了兩份人情,所以,謝那小子吧……”
“嗯!”姬瑤月用力的點點頭,雙手捧心,在心中道:“應飛揚,謝謝你!”
——
同一時間。
“嘿嘿嘿嘿嘿……”趕路中的應飛揚,又自顧自的發出一陣笑聲。
“老夫再也受不了了!”突然一聲大吼,伴隨數點激射的寒光,應飛揚猛然警醒,忙偏開腦袋,“叮叮叮叮……”幾聲,數道銀針貼著耳畔而過,刺在旁邊樹幹上。
“楚神醫,你做什麽,瘋了啊!”看清攻擊他的人,應飛揚驚道。
“是你瘋了!前幾天你時不時的傻笑,老夫都忍了,今天好不容易消停了,本以為能安靜一陣,結果你又犯病了,老夫就不信邪了,今個紮上你幾針,不信治不好你的病!”
一看這老牛紅著眼就要拿針捅,應飛揚連忙討饒,“方才不知怎的,突然覺得心裏暢快,一時沒把持住,楚神醫,我保證不再犯了,這青城山就快到了,你可再忍一忍。”
楚白牛哼了一聲,收起針來,又道:“對了,你怎麽又把麵具戴上了?不怕被人當血妖宰了?”
應飛揚無奈道:“反正也沒差,用本來麵目,想上青城山隻會更難,裝成血妖,或許還有能給我說話的機會,更何況現在這樣子還能引來一人,或許他能助我上青城山……”
楚白牛收起針,卻皺起了眉,“嗯……說起青城山,你沒覺得不對嗎?怎麽覺得山腳近在眼前,可怎麽走了許久,感覺都沒接近?”
應飛揚一直心不在焉,也沒察覺,此時經楚白牛一提點,這才反應過來,試驗之後發現確實如楚白牛所說,恍然道:“不對,是困陣!”
應飛揚這才警醒,如今以陣勢術法著稱的萬象天宮門人皆居住在青城山,又要保護化身石像的衛無雙,青城山腳下怎能無陣法護持,自己一時不察,竟闖入了陣中。
楚白牛氣鼓鼓道:“竟然是陣法,真是被你小子連累了,老夫若隻自己一人,一報上大名,誰不得拿我當座上賓,哪有被陣法困住的道理。”
“說這些有什麽用,楚神醫,你懂陣法嗎?”
楚白牛沒好氣道:“我是大夫,醫術浩如煙海,我都鑽研不過來呢,哪有時間鑽研陣法?”
“算了,當我沒說,我自己來!”應飛揚劍指一劃,星紀劍化現而出,一身劍意猛漲,正是要以力破巧。
但劍意漲至極點時,應飛揚卻輕笑一聲,將劍收回。
楚白牛道:“怎麽了,沒力了不成?”
“不是,是不用麻煩,帶路的人來了。”應飛揚輕輕笑道,笑意卻顯得有些冷。
話音方落,便聽一聲突兀傳來,“好說,師傅不在,替迷途的師弟指清前進的方向,本來就是做師兄的應盡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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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新卷開始,大家繼續支持,另外怎麽感覺公子翎現在成了應姬股的最大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