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六月天朗氣清,烈日灼心,青磚上都能騰起炎熱水霧,當街行人匆匆,兩旁茶肆座無虛席。
懷清坐在茶肆河畔邊上,吆喝小二上了一壺冰鎮酸梅湯消暑解熱。
“道長,今日是不擺攤了?”小二茶碗一擺,看著眼前的熟客。
懷清用寬敞的袖子扇著風,小二識趣的拿了一把扇子遞給懷清,懷清挑眉一動,賞了小二幾枚銅錢。
“近日有什麽有趣的新鮮事?”懷清擦著額頭的汗珠,喝了一口酸梅湯,覺得甚是解渴,嘰裏咕嚕喝了一大碗才算有了涼意。
“新鮮事……”小二略略思肘。
懷清繼續道:“這張家的夫人,李家的老爺,王家的公子,陳家的小姐近日都閑著?”
小二嘿嘿一笑:“這幾日聽的最多的,就是豫王爺不知從哪請來了名醫,竟然將這怪病治好了。豫王賞了那名江湖郎中金銀財寶,還給他在京都郊外置辦了府宅,這兩日上門邀請他看診的官老爺和有錢富貴人家,都快把他那門檻踏破了。”
“真有此事?”懷清錯愕片刻,滿腦子都是金銀珠寶,有錢的官老爺和富貴人家。
“當然是真的,這是隨便一打聽都知道。”
小二看懷清一副悔青腸子的麵色,有些不解,也沒多想。
“聽說那位郎中先生還是郇城才子扶頌公子引薦的。這扶頌公子上回在船會就頭一個奪得了字花,我瞧今年狀元郎扶頌公子怕也能爭一爭。”
“這還不是有聞人先生。”懷清似乎不屑。
“聞人仲舒?她可是女子。坊間都說她詩詞偶爾有山水樂趣,品茗博弈閑情,多有針砭華豔富貴,滿腔憤懣,袁老先生罵她如此之人,太過不守女德婦道,她反而譏諷袁老先生腐肉之蛆蟲,不知大雅。”
小二一臉鄙夷,帶著的話都加重了尾音。
“你能有此談吐,在這端茶遞水也大材小用了。”懷清看著小二。
小二撓了撓頭:“我隻粗淺識得幾個字,但是這樣的話都是平日裏聽來的。我覺得他們說的也沒錯處。”
小二看著懷清:“難不成道長算出聞人仲舒能中狀元郎?”
小二又搖了搖頭:“怎麽可能,從古至今,從來就沒有女子考過狀元,更別提中榜了。”
懷清笑了笑:“這貧道還真算不出來。”
小二心裏似乎舒坦了一些一樣,神色愉快:“也是,道長要是能算得出來,早早送禮,日後等才子高中,必然厚謝,這樣的好事,道長又不是傻子,怎麽會不做。”
小二這些日子下來也知道懷清貪財。
懷清嘴裏笑著,眼眸泛起漣漪陣陣,看著是笑,可又覺得哪裏怪得很。
“小二,上茶。”
一陣尖細嗓音拉回小二思緒,小二遠遠應了一聲:“好咧客官!”
回頭看看不遠處坐著兩位黛色衣衫的太監。
懷清看著兩位太監,小二也是驚詫一會才那些帕子上前去。
兩位太監喝完一盞茶解渴又匆忙離去,小二往回走時。
“宮裏的公公也到你這茶肆喝茶,你這茶肆自從擺了我送給你的招財龜,生意真是興隆。”
“那兩位公公應該是出來采購的,過幾日陛下設宴,宮裏出來采購的宮女太監比往年多。不過道長你送的招財龜,確實管用,今日道長的茶,算小的請了。”
“扯了扯嘴皮:“一壺茶錢,貧道還是能給的起。”
要是這一壺茶錢不給,按著小二那吝嗇的性子,他要想再來打探些什麽,也怕是難。
懷清低頭喝著酸梅湯,窺著走遠的黛色身影,若有所思。
大熱的天不開張,這是懷清一貫的風格。
懷清坐到日暮,剛起身走進街道,就看看南羌的身影。
懷清加快幾步,離著還有一丈遠,看見朱家大公子領著家中小廝,大搖大擺過市,就覺得不妙。
南羌低頭手裏也沒閑著,剛好一推,就推到了朱大公子身上。
南羌看著停在自己跟前那一雙精繡綢緞靴子,還沒抬頭就聽見頭頂破口大罵:“哪來不長眼的狗東西!”
南羌抬起頭,眯著眼,二人麵色皆閃過一絲驚訝。
南羌打量著朱家公子褲襠,朱家公子覺得褲襠一陣清風吹過。
“這不是戶部尚書大人之子,朱家朱大公子嗎,朱大公子先前在船會上沉了船,傷了要緊地,今兒好了?”
南羌譏謔道,朱常洛麵色鐵青,看著四周圍觀的人,更是惱羞成怒。
“你一窮酸書生,也敢嘲笑我?”
南羌翹著手:“嘲笑你就嘲笑你,小爺我有什的不敢的,小爺還用得著選個黃道吉日顧著你心情爽利?”
南羌看著朱常洛臉上烏青還沒全消,陰陽怪氣道:“本來長得就醜,臉上還烏青一塊,要是換了我,我都不敢在大街上丟人現眼。這不明擺著說你日傷勢過重,可憐中途被抬回府嗎。”
朱常洛胸口起伏劇烈,咬牙切齒:“你找死!”
南羌倨傲伸出短劍,短劍出鞘鋒利處抵著朱常洛脖子。
朱常洛渾身打了一個激靈,結結巴巴:“你,你敢。”
南羌鄙夷,鋒利短劍劃斷朱常洛發絲,朱常洛腿一哆嗦。
“區區戶部尚書之子,你以為你是誰,你還能在京都大街打橫著走了?小爺告訴你,日後,見著小爺,要麽你就帶上你家小廝把小爺給我捆了送去衙門,要麽就給我閃一邊去,別在我跟前耀武揚威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要不然,我要你子孫好看。”
南羌縮回短劍,往朱常洛褲襠指了指。
朱常洛下意識捂著褲襠,咽了咽口水。
南羌蹙起眉頭:“還不給老子讓開。”
朱常洛呆滯在原地,旁邊兩個小廝將朱常洛挪了一下,等南羌走遠,朱常洛才回神。
“快!給我查,查清這人是誰!日後考場要是有他卷子,本公子姓名倒過來寫!”
朱常洛氣得頭暈腦脹,呼吸急促,一邊小廝攙扶著,低聲道:“公子,看他氣勢,怕是來頭不小啊。”
“狗屁!一個連船都登不上的窮酸書生,有什麽來頭!不過是窮山惡水出來的蠻子莽夫!”
朱常洛喘著粗氣,南羌回頭時有縮了腦袋,麻溜逃了。
懷清躲在一旁,等朱常洛路過才露臉。
懷清看著南羌那步子長得極其張揚,用袖子擦了擦汗:“世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她全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