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絞殺令
長街聽風,大雨傾盆,南羌打著油紙傘。
街道青磚濕潤爬滿青苔,兩邊燈籠映著微弱的光,垂柳隨風,滴水入湖。
南羌抬起頭,看見一稚兒手裏舉著剛買的糖葫蘆,眉開眼笑跟旁衣著破爛的小孩,眼裏滿是炫耀嘚瑟。
南羌呼了一口氣,揉了揉頭頂青絲,大步上前,順手就奪過了稚子手中糖葫蘆,塞了一個進嘴裏。
稚子與旁兩小孩雙眼瞪如銅鈴,稚子剛剛還炫耀嘚瑟的神色霎時變得憤怒,一雙小手拽緊拳頭,昂著頭看著南羌這麽高,又扁平了嘴。
不到半盞茶功夫,稚子眼裏含著豆大的淚,一張嘴翹起老高,卻不敢吱聲。
南羌將稚子糖葫蘆吃了一顆,低著頭將糖葫蘆派了回去。
“甜。”
稚子終是繃不住,手裏舉著糖葫蘆,張大了嘴,一手胡亂抹著眼淚,哇哇大哭。
“不就是一串糖葫蘆嗎,堂堂男子漢還犯得著哭。”
不遠處的糖葫蘆攤販,看著南羌一大老爺們還跟一個孩子搶吃食,心裏鄙夷,目光卻東張西望,時不時偷瞄一眼,也不敢多管閑事。
南羌在腰間掏出銅錢,走到糖葫蘆攤販跟前:“三串。”
南羌遞給兩小孩,兩小孩麵麵相覷,也不敢接。
南羌直接塞進一小男娃嘴裏:“不就是一串糖葫蘆嘛。”
一旁稚子停住哭聲,看著南羌就像看吃人妖怪一樣,扁著的嘴又啜泣哭了起來。
稚子目光憤恨看著兩小孩,比較年長的一小孩將手中糖葫蘆遞給稚子。
“我買給你的,憑什麽給他這愛哭包。”南羌宛如孩童賭氣,蹙著眉把糖葫蘆給拿了回來。
稚子冷哼一聲,一副孩子王的語氣:“他們兄弟倆是靠我吃家糠米才有命活下去,我啊娘說,我是主子,他們就是奴才,別說糖葫蘆,就算是我要他們給當牛做馬也是應該的。”
南羌抬了抬眼皮,詳裝生氣,稚子又憋著嘴。
一個大人,三個孩提,坐在一茶館旁底下凳子上。
南羌吐了糖葫蘆果子裏的仔,糖葫蘆果裏的酸澀南羌細嚼了一下。
南羌看著那衣衫破舊的兩個孩提,衣衫破舊,可這麵容幹淨,瞧著舒服。
南羌揪著那稚子衣領,將稚子半空提起,放在凳子上。
“他們是你的家奴?”
南羌這話說的隨意,一旁兩個小孩低著頭,手裏拿著的糖葫蘆不敢動。
稚子驚慌,屁股挪開了一下:“我阿爹是很厲害的人物,你要是敢打我,我一定讓我阿爹替我打回去!”稚子看著一邊縮著腦袋的兩小孩,凶巴巴道:“要是我不開心,他們也別想開心。”
南羌伸手拍了一下稚子小腦袋,稚子圓鼓鼓的小臉又惱怒又膽怯。
“找你阿爹報仇算什麽本事,男子漢大丈夫,有仇也要自己報才是。”
稚子看著南羌,別過去臉:“我又打不過你。”
南羌伸手直接蹂躪稚子胖乎乎臉蛋,揉得發紅。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你像我這麽大,我也就老了。到那時你還怕你打不過我?”
稚子尋思片刻點了點頭,南羌轉過頭看著那兩個小孩一直站在那,破舊的鞋子早就被青磚石板上的水漬浸濕了。
南羌看著那握著半天的糖葫蘆:“你家小少爺說能吃。”
兩個小孩盯著稚子,稚子眉頭緊蹙,片刻憤懣:“吃吧吃吧,反正以後我還有好多好吃的,你們卻沒有。”
兩個小孩眼裏晦暗,糖葫蘆一口一口的吃著,連糖葫蘆果裏的仔都吃了下肚,始終不吭聲。
南羌看著街道打著油紙傘匆匆而過的人,一旁的油紙傘淌了一地水漬。
“我要回家了。”稚子聲音微弱看著南羌。
南羌當沒聽見一樣,伸手摸了摸稚子那滑嫩的臉蛋。
“他們是你的家奴?”
稚子看了一眼那兩小孩,突然認真道:“我聽阿爹阿娘說他們是來投奔我們的親戚,我們給他們兄弟倆一些糠米活命就成。”
一旁兩小孩眼眶紅潤,稚子繼續說到:“我還偷聽到,阿爹阿娘說他們爹娘來的路上就死了。既然是親戚,那應該不算是奴。可他們吃我家糠米,住在我家,我阿娘說,他們伺候我給我當牛做馬也是應該的,都是伺候人,跟奴才也沒什麽不一樣的。”
稚子一本正經,說著這些話,南羌聽了半響,一雙手靠在石凳,微微後仰。
“親戚就是親戚,伺候你是報吃你家糠米恩,奴才是要簽賣身契,移交官府記在案冊的。”南羌抖著腳。
稚子眉頭蹙起,一口不忿:“胡說!他們就是我的奴才,一輩子都是。”
“這些事情你說了不算,你阿爹阿娘說了也不算。他們要是受了委屈,不住你們家,那也不算是逃奴,不用吃牢飯。”南羌一口反駁,跟稚子較真道。
稚子氣的滿臉通紅,一雙小手攥緊。
“沒了我們家,他們隻能餓死街頭,”
兩個男孩穆然抬起頭,一雙手微微顫抖,隨後泄氣的垂著手,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兩神色。
南羌站直身子:“你這小屁孩懂什麽,著世間萬物皆有變化。指不定日後他兄弟倆飛黃騰達成了你攀附的貴人也說不定。橫豎你家不缺一口糧,別什麽都學了你阿爹阿娘的薄情。”
南羌跟幾個孩子說教,心中爽朗,就像是以前顏老先生訓斥說教她一樣。
此時的她覺自己乃是世間清醒之人,可俯瞰糊塗眾生。
一邊年長的小男孩一雙杏仁眼清澈泛著淚花,臨走前,男孩扯著南羌衣袂,又怕弄髒南羌衣裳,慌忙縮開手。
“公子,你說的是真的嗎?”
南羌想了想,也不知他指的是哪句,片刻南羌從腰間摸索出幾兩碎銀。
“我從來不誆騙小孩。這些銀子,你藏好了,山窮水盡時,必然也會有柳暗花明處。”
小男孩聽不懂南羌所言,南羌幹咳幾聲:“嗯……就是好好活下去,活著就有出路。”
小男孩朝南羌作揖深深鞠躬,這些禮數他以前看見他父親與人交談時常有。
稚子回頭,不滿道:“還不走!”看見南羌,又怯懦了幾分。
小男孩步子跟了上去,依舊垂著頭。
懷清撐著油紙傘,慢悠悠走來,燈火昏暗下,懷清欣長身影,麵貌清俊,宛如男仙官一般。
“這閑著無聊,還扯著幾個孩提說教了。”
南羌一聽懷清開口,便翻了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