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決定
還說,自己做不成皇帝也不會叫老皇帝繼續來做,他們都不配。
李風鸞聽了一陣唏噓,心頭上就好像橫了一把剪刀,提著的一顆心就這樣被懸掛了起來。
嗚翰樂卻沒有任何反應,隻是眉頭深鎖,沉默了很久才輕聲歎了口氣,“要論恨意,他的確是比我的恨要深。”文順軒本就是不被待見的一個,最後盡管坐上了太子,可皇帝依舊看他不順眼,百般挑剔,不知道拿了多少話噎過文順軒和嗚翰樂作比較。
這也是文順軒和嗚翰樂之前,文順軒為何如此痛恨嗚翰樂的主要原因。
“其實,他並不差,隻是……”李風鸞無奈一歎,將目光拉遠,看著院子外麵,好似陷入了沉思,屋內一時之間安靜了下來,嗚翰樂也沒有急促催促她說什麽,隻輕輕的握著她的手,沉默著。
半晌,李風鸞才繼續剛才的話,“如果我們一開始就交心,是否文順軒現在與我們坐在了一起?”
嗚翰樂的眉頭上漸漸鬆動了幾分,輕輕一點頭,“現在呢?”
李風鸞嗬嗬一笑,回頭瞧了一下嗚翰樂,默契如他,都想到了一起去了。
這天晚上,一輛馬車,緩緩的驅進了皇宮,當馬車進去後,宮門落下,上了鎖。
馬車停在大殿門前時候,走出來的嗚翰樂先站定,看了一下,才回頭將裏麵的李風鸞接了出來。
李風鸞依舊有些虛弱無力,看上去氣色不是很好,可雙眼之中閃爍亮光,燦若星辰。
兩個人一同並肩站在門口,瞧著門口隻穿著一件單衣的文順軒正盤膝做在地上飲酒。
那雙好看的眼睛裏麵滿是紅血絲,聽到了動靜,嘴角微微上翹,好不風流,隔空將手裏的酒壺舉過頭頂,對遠處的兩個身影說,“陪我喝一杯。”
嗚翰樂輕輕的攙扶著李風鸞,漫步向上,等終於上了高高的石階,李風鸞停留了很久才壓製住心中的一口氣,打量著地上的狼藉,瞧著坐在裏麵背對著他們的老皇帝,微微蹙眉,先主動坐了過去。
文順軒先自己冷笑一聲,仰頭靠在了身後的門板上,感歎的說,“今天的天氣真好,嗬嗬……”
李風鸞輕輕跳起眉峰,端著酒盞輕笑,“皇上今日有如此雅興實在難得。”
“風鸞,你我是否應該喝一杯呢?”
李風鸞微微點頭,“好!”
兩隻酒盞輕輕的碰在一起,叮的一聲,雙雙仰頭喝了個精光。
彼時,嗚翰樂看了一下文順軒的臉色,微微蹙眉,“你喝了很多了。”
“嗬嗬,皇兄,你也與我共飲一杯。”
嗚翰樂遲疑著,可還是在李風鸞將酒盞斟滿之後端起了酒盞,兩隻酒盞輕輕的碰在一起,卻都沒有後喝。
文順軒輕笑,瞧著裏麵的酒水,沉默很久才說道,“今日之後,你我之間再無瓜葛了。”
再無瓜葛?
這話中之意叫李風鸞和嗚翰樂同時一怔,嗚翰樂將沒有喝的酒盞放下,文順軒端著的酒盞也僵在半空,打量了兩人一眼,繼續笑著說,“不舍得?少了個敵人,豈不是對你們很有利?皇帝始終是皇帝,我……嗬嗬,不過是個笑話。”
李風鸞心頭一顫,微微偏頭瞧著裏麵坐在軟榻上的老皇帝,蹙眉問文順軒,“你想好了?之後呢?”
“天下之大,總會有容得下我的地方,卻不知,這能過容得下我的地方在何處啊,哎……嗬嗬,大不了一死,正中了你們的心意,豈不是很快?!哈哈……”他陡然發出一聲長嘯,聲音之中卻沒有任何笑意,臉上也是一片淒涼,好似這樣秋夜之下的荒涼。
“皇上,你要想好。”李風鸞提醒說。
“嗬嗬,風鸞,我現在已經不是皇帝了,玉璽不在我的手上,父皇已經回來,我一無兵權,二無皇權威嚴,當日登基亦是我強製,有何顏麵繼續在這裏作威作福,嗬嗬……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不過鬥了這麽久,實在是累了。”
李風鸞有些生氣的瞪了他一眼,早就想過他會如此,卻不想果真做的這麽堅決,瞧著他眼中的悲傷,李風鸞的心竟然也覺得有些不舍,從前的林林種種在腦海裏麵回蕩,一切的畫麵都好像剛才才發生過一般,那些勾心鬥角,那些爾虞我詐,大家都在互相的傷害著,到了這個時候,知道一切的恩怨終於要化解,她卻有些不舍得。
李風鸞泄氣的將酒盞裏麵的酒水一飲而盡,再不想多說一句話。
坐在她旁邊的嗚翰樂微微蹙眉,矚目的看著眼前的文順軒,眼神複雜,似乎連自己也沒有搞清楚對眼前這個當年關係好的弟弟是如何的想法,兩人互相鬥爭的了多年,此時此刻竟然覺得他這樣放棄實在是不甘心,不禁自問,難道非要爭搶個你死我活才肯罷休?!
“怎麽?”文順軒詫異的瞧著他們,眼中的紅更加的耐人尋味了,他隻邪魅笑了一下,歪著身子倚靠在旁邊的一隻墊子上,如墨的長發流淌下來,這樣愜意的時光似乎早就不複存在了一般。
他很是無奈的吐了口氣,“我的命可以給你們,一了百了。”
這句話來的實在突兀,叫兩個人都為之一顫,不敢相信的投過去一張吃驚的麵孔。
“看你們,果真是兩夫妻啊,嗬嗬……我,始終是多餘的那個,對吧?”
李風鸞皺眉,沒有吭聲。
嗚翰樂卻緊緊的攥著手裏的茶盞,久久不能動彈。
文順軒又說,“我想了很久,我一直這麽賣力氣的勾心鬥角為了什麽?為了國泰民安還是這樣的天下安定繁榮呢?其實都不是,我隻是為了一口氣,嗬嗬……從前不明白,等今天見到了那個老東西,我終於懂了,我是個笑話,一個笑話到處耀武揚威,呼來喝去,是不是更加的笑話,我想。算了吧,離開這裏,是是非非,家仇國恨,陰謀算計都這樣散了,想來尋仇的就盡管來,我不過一條命,想來帶走我屍首的也帶走,到了最後也隻會變成一堆白骨。”
李風鸞望著他那雙空洞的雙眼,知道他現在說的都是實話,可就因為是實話才叫她有些接受不了。
如果,現在的文順軒依舊滿腹算計,或許李風鸞還覺得拉這裏一次,巧舌善辯的叫他及時收手,繼續做太子,天下是否安定,再或者,談不攏,直接動手,扶持他一個傀儡也為何不可,盡管她算到了文順軒也會以退為進,離開這裏,他日後會卷土重來,可哪知曉,看到的卻是此時眼中的全部真誠。
她無意間被帶來此處,曆盡艱辛,不管是愛人還是自己的家人,都費勁心力,幾次生死離別,這叫她以為自己這一生都會這麽度過,哪日起來覺得沒有事情可想了也實在是無趣的很,可不想,當真的以為自己麵對的敵人收手撤走,連同這條命都願意貢獻,這是怎麽樣的淒涼。
是否這就像有人說的那樣,孤單?!
“風鸞……”
文順軒突然低聲呼喚她,她驚的渾身一顫。
文順軒輕笑一聲,對嗚翰樂說,“皇兄,父皇有些話要對你說,我想……與風鸞單獨聊聊。”
嗚翰樂沒有遲疑,隻一點頭,起身進去了。
李風鸞瞧著嗚翰樂的背影匆匆,知道他的心情不比自己好,這樣奇怪的感受是他們自己都沒有感受的到的。
“怎麽,是在懷疑我嗎?”文順軒問她。
李風鸞搖頭。
“既然如此,為何還是一臉的驚慌?!”
李風鸞微微垂眸,沉默了半晌才說,“我以為,我們會永遠的鬥下去,或許要分開個高低,才能叫這個天下發展,本就沒有太平盛世,有的隻是暗中的鬥爭,語氣暗中捅刀子,不如拿到明麵上來說,可不想……失去了一個持恒的敵人,這天下也會瞬間失去了平衡。皇朝動蕩,大的變故,主事之人不斷的變換,到頭來最吃虧的還是百姓,就會爆發出各種民族爭端,暗中揭竿而起,遲早都會與更加的一場變革。”
“哈哈……”文順軒突然大笑,那笑聲似乎要蓋過所有的聲響。“風鸞,這個世界上的女人我見了不少,可最令我佩服的人就隻有你。”
李風鸞輕輕搖頭,“我如何擔當的起?”
李風鸞將他上下打量,不禁在心理琢磨,到底是因為什麽叫他會突然有這樣的決定?
“想知道什麽?”文順軒突然問。
李風鸞無力的輕笑,“你還是那麽會察言觀色。”
“恩,你的表情很容易解讀,就好像我的心一樣,其實……”他又換了個姿勢,喝了口酒,才說,“都很簡單。”
李風鸞不是不知道他的心,隻是這份心實在是不能接受的,索性不去理會,她沒有接這個話題,隻輕輕皺眉,“你當真要離開?”
“恩,我知道,盡管我也知道我離開之後事情會很多,或許我還未走出去京都就被父皇或者皇兄的弓箭射殺,可是,人嗎,總有一死,或許我命大就活過去了。”
李風鸞沒有吭聲,隻微微點頭,瞧著麵前擺放著的幾碟小菜,突然覺得不知為何心會有些痛的厲害,她下意識的捂住了胸口,從袖口中摸出一粒藥丸塞進嘴中,半晌才換過神來,低聲說,“如果可以,我想送你一程。”
“不用。”文順軒很幹脆的回絕。
李風鸞沒有吭聲,隻輕輕吐氣。
“風鸞!”
李風鸞抬頭,兩個人四目相對,文順軒又是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笑笑,“我知道你在恨我,在厭惡我,送我無非是想確定我是否真的離開,你的最大優點就是多疑。”
多疑難道不該是缺點嗎?
文順軒不給李風鸞發問的時間,繼續笑笑說,“可你最大的缺點卻是善良。”
善良不應該是優點嗎?
文順軒哈哈大笑,因為過度的表情,眼角的痕跡也加深了幾分,“你以後就會懂了。”
“我懂,現在就懂。我的多疑導致我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我自己。我的善良叫我放走了很多凶手,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