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破碎的宿命
她帶著一束藍色鳶尾來看我。
我最討厭鳶尾了。
這是一種據說象征著宿命的花,花瓣天然就是那種破碎的形狀,雖然她嘴上沒說,但我篤定她是知道花語的,她就是故意在惡心我。
穿著米白色衣裙捧著藍色鳶尾的艾堇瀾看起來真漂亮,真像一個勝利者。
她走進來,把花放在我床頭,然後衝我微笑,“蔣小姐,委屈你了,禹坤本來說早上要過來看你,但是公司忽然有事,所以我替他過來看你。”
她這句話,可有好幾層意思在裏麵。
第一層意思,這是在告訴我,連工作的事情都比我要重要,我病著,那就自己在醫院裏躺著好了。
第二層意思是,她現在可以代表金禹坤過來看我,她在昭示自己的正宮地位。
第三層意思,也就是說金禹坤是相當信任她的,並且沒有那麽在乎我,就連看我這件事,都可以由她來代理,她足夠寬容,但我是生活在她的陰影下的。
我一點也不相信她的說辭。
可是現在,我戰鬥力渣得很,連跳起來把花甩到她臉上的力氣都沒有。
我索性就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躺在床上,一臉茫然地看著她。
既然沒有辦法做什麽,那就隻好表現得絲毫都不在意,要是讓她看見我這副想動動不了,生氣還爬不起來的樣子,才叫丟人。
艾堇瀾繼續說道:“蔣小姐啊,禹坤已經跟我說了,你身體恢複得不算好,暫時還不想出院。那就多住一陣子吧,咱們女人啊,還是先養好身子最要緊。
你在這裏,缺什麽,或者想吃什麽想用什麽,都隻管說,禹坤要是不在,你和我說也是一樣的。”
簡直就是炫耀,赤裸裸的炫耀!
我把自己縮在被子裏,心裏祈禱了一萬遍這個女人趕緊走吧。她再多說幾句,我怕我又被氣到吐血。
當然我心裏更怨恨的是金禹坤,就算我心裏很清楚他是不會跟艾堇瀾說這樣的話,叫她來看我的,可是他竟然沒管好自己的女人,叫她跑到醫院來惡心我了。
可她偏偏不走,還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了,看樣子還想跟我多說幾句,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我在心裏罵了一萬遍草泥馬。
就在我感覺自己要抓狂了的時候,門再一次被推開了。
我一看到進來的人是盛亦宸,手裏還提著熱氣騰騰的早餐,我心裏就鬆了一口氣。我從來沒有這麽希望他出現過,此時簡直就是大救星。
果然,盛亦宸看到病房裏打扮精致入時的艾堇瀾,就皺了皺眉頭。
再看看我,蜷縮在被子裏,顯然也沒那麽歡迎來客。
他於是走過來,故意站在我和艾堇瀾中間,把早餐放在床頭櫃上,柔聲叫我,“清歡,起來吃早餐吧,我買了你喜歡喝的紅豆豆漿呢。”
說著小心翼翼地扶我坐起來,把艾堇瀾當空氣。
我也很配合,一臉甜蜜地就著盛亦宸的手,小口小口地吃他買回來的早餐,他顧及著我的身體狀況,買的都是容易消化的流食。
艾堇瀾在旁邊坐了一會兒,看我們也無暇搭理她,感覺早就準備好的話都無用武之地了。她最大的殺傷性武器也就是金禹坤了,她能做的,無非也就是拿著金禹坤當筏子,給我添堵罷了。
可現在我身邊有一個男人在照顧著,我看起來根本就不在意金禹坤怎麽對我,她的殺傷性武器頓時也就像是一刀砍進了棉花堆裏,根本沒造成任何影響。
對她而言氣氛就顯得尷尬起來,她這個燈泡當得也沒意思,於是站起來,“既然蔣小姐有人照顧,那我就先回去了。”
盛亦宸也沒對她擺臉色,而是禮貌而疏離地點點頭,“那就不送了,慢走。”
我忽然覺得這個小男生好像也沒有那麽幼稚,也許是生在盛家這樣的環境裏,從小所經曆的和看到的事情也比較多,除了感情方麵尚青澀以外,待人接物的方式倒是很純熟。
等到艾堇瀾終於出去了,我強撐著的一點堅強頓時崩解潰敗,捂著臉大哭起來,剛才吃下去的一點東西也吐了出來。
即使我不相信她的話,可心裏怎麽可能不痛,怎麽可能不怨呢?
盛亦宸有點急了,連忙過來輕輕拍著我的背,試圖安撫我。
我心裏痛啊,真的很痛。我一把抱住他,把臉貼在他的襯衫上,他身材清瘦,身形剛剛長成,肩膀不算寬闊,可是此時是我唯一的安慰。
他起先還幫我拿麵巾紙,到後來我越哭越厲害,索性他也不擦了,任由我的眼淚鼻涕蹭他一身,把他的襯衫給沾濕好大一片,濕漉漉地貼在他身上,我能感覺到濕掉的布料裏麵透出來的體溫。
我說亦宸,你帶我走吧,我跟你走,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好了,我不想待在北陵了。
我現在整顆心都好像傷痕累累,承受的打擊太多,在傷口愈合之前,整個人都變得脆弱起來。我開始害怕金家,害怕金禹坤,甚至害怕艾堇瀾和馮芷茵,害怕這所有的人。如果艾堇瀾再多來看我幾次,我的精神會崩潰的。
盛亦宸起先有點遲疑,但後來開始抱著我,小心翼翼地安撫。當我說要跟他走的時候,他的身子似乎僵了一下。
我傷心,問他,你不願意帶我走了麽。
他趕緊說道:“怎麽會?我帶你走,我們明天就走,好不好?”
他的語氣不像是開玩笑,他好像是認真的。我止住了哭泣,從他懷裏抬起頭來,帶著一點猶疑,“我們去哪裏?”
他低頭想了想,“去南平市吧。離這裏挺遠的,他們管不到那麽遠,我爸也管不到那麽遠。”
我知道南平,離北陵確實挺遠的,有好幾百公裏。金家和盛老大再怎麽有錢有勢,也就是在北陵這個地界上吆喝吆喝而已,他們管不到那麽遠去。
我從來沒去過南平,我不知道盛亦宸為什麽會想到那個地方,總不會是一時突發奇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