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我想和我的女人談談(35)
一本標價30元的書,作者也就得一兩塊錢的版費。寫作是一項很苦B的職業,耗費腦力心力精力不說,還需要時間構思,捕捉瞬間的靈感。在中國,文化不被重視,文人受到輕視,文字沒有價值。大多數寫書的人,往往很難出人頭地,在金錢至上的年代,誰還有時間看你的破文章?如今的年輕人都很現實,心氣浮躁,能靜得下心看書的人很少了,所以我們有富豪,但沒有文豪。在中國,再有錢也頂多是個幸運的癟三,目光短淺的暴發戶,不懂得精神方麵的享受,不懂得追求靈魂上的自由,徹徹底底淪為商品社會下的金錢奴隸。
當我從南寧吳圩國際機場起飛,在萬裏的高空上,為這個號稱“文化大國”卻沒有什麽文化的國度感到深深的悲哀。多少年了,我們的孔子學院遍布世界,卻缺乏普世價值,沒有什麽值得驕傲的文化輸出世界。相反的是,我們還得時時提防他國的文化滲透。孔聖人無法給不明真相的人們樹立起道德方麵的信仰,因為在文革時期打倒孔家店的熱潮中,一切值得借鑒的價值觀都被衝擊得蕩然無存。我們在小學的課本裏就教育孩子要助人為樂,這是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美德。可是在21世紀的今天,我們還在討論“老人跌倒該不該扶”這個問題。甚至在救人的時候,還要簽好協議,以便證明救人者不是害人者。我們的道德能用什麽來證明?
在世界的麵前,有時候你會忍不住為本國同胞的荒唐行為感到可笑可悲。同時也感到,別人如果瞧不起中國人,也是事出有因。一個文化審查製度如此苛刻的環境下,缺乏創新包容,不敢向舊製度宣戰,很難出現偉大的影視作品和文學作品。一個不能包容異見者的國度,所謂的文壇無非死水一潭,很難再出什麽大師。中國的知識分子是很冷血的,對於苦難同胞的生活可以視而不見冷眼旁觀。一群隻會溜須拍馬的禦用文人,能創造出什麽偉大的文學來呢?沒有文學,那文化在哪裏?我認為大陸人民沒有選票的重要原因,是人們文化素質過低,需要啟蒙。可惜的是,大陸不會像台灣那樣有龍應台有李敖有柏楊。也許,有周立波有韓寒,有李承鵬有陳丹青,這是大陸的最後希望與光亮。當然,我也希望通過自己真誠的文字,讓你們遇見真實。
昨晚波波老師發來一條振奮人心的短信:你的書可以出版了!
我高興得連吃三碗欽州二馬路的豬腳粉,馬上定好機票,直飛上海。
我的手提電腦裏,有十多萬字的電子稿,全是根據我這幾年的生活經曆改編而成。這部,除了描繪對愛情的美好向往,也勾勒了一位少年在青春歲月的迷茫,還有對於夢想的孤注一擲和堅持不懈。寫盡人性的齷齪,社會的炎涼。二十多年的人生,翹首盼望,等待已經有結局。也為一段情的塵埃落定噓唏不已。我終於可以拿出自己的作品,與我的女人談談。一直在用靈魂執筆,書寫我們的傳奇。
此刻,我想對未來的女人說一句:你會是最幸福的,因為我所做的一切隻為等待你的出現。無論遠在千裏,還是近在咫尺,我依然愛你。這三年來,我試圖選擇忘記,也試圖找另一份感情來代替,隻為找出不愛你的證據,來推翻曾經許下的盟誓。可是,每當夜深人靜,還是會習慣記起你,想起曾經的點滴。時至今日,我還能把我們在一起的每個場景,彼此之間每說的一句話,記得清清楚楚。往事越來越清晰,心被逐漸融化,慢慢蘇醒。
我想要人生完美,左手愛情,右手夢想。隻有在人生的天平上,愛情和夢想都保持同樣的重量,才能使靈魂保持平衡。我的夢想,說大點打抱不平,說小點也為自己。畢竟我身邊那些窮苦人士所受的不公待遇,遲早有天會降落在我的頭上,所以我希望這個國家的權貴能保持未泯的良知,這個國家的律法不會受強權所奴役。愛的國度裏,眾生平等。即使我們這是冷漠的國度,人人臉上戴著偽善的麵具,我們也應該去學習那些真誠的好人,那些大山裏頭支教的老師。如果你知道,我們有些地方小學的孩子,一個月隻能吃一次肉,冬天還是蓋著薄被打地鋪,你會心痛嗎?孩子是我們的未來,可我們要是不重視未來,我們的未來何時來?
我的愛情不敢強求,曾想過和心愛的女人周遊世界。後來看過太多社會底層的不幸與辛酸,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孩子,心徹徹底底被征服了。被那些慈善者的善舉所感動。在中國慈善很艱難,捐給紅十字會,怕把某些人的良心給黑了。自己搞公益基金,又怕被別人說是騙錢。自己去做點好事吧,別人又說你是大傻,也有人說你是作秀。所以要是想幫助別人,必須把臉皮拉下來,管他媽說什麽,老子喜歡就幹,哪有那些小人閑心去度君子之腹。比爾蓋茨夫婦的人生很有意義,拿著很多錢去非洲幫助那些患病的孩子,給他們送去麵包和溫暖。也許說不準,某天我也會拉著心愛女人的手,去到處搞慈善,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我的愛情很簡單,和心愛的女人,同甘共苦,攜手一生。
那一夜,我又夢見和她的婚禮,來參加的人很多很多。以前的同學,如今的同事,都給我們送上真誠的祝福。也有幾個女生跑到婚禮現場大哭,說我怎麽能那麽快結婚了。雨婷一身白色嫁衣,宛如白雪公主。我則是一身袈裟,好像西天取經的和尚。這個夢太奇特了,出家人也能成家?我怎麽是和尚了?不過還是很喜慶,畢竟婚禮是人生很重要很重要的喜事。洞房的時候,我們商量,生對龍鳳胎。男的叫龍哥,女的叫鳳姐。雨婷說好,不過希望我們的女兒不是網絡紅人。
從夢裏醒來的那一刻,才發覺淚水已經濕了枕邊。我拿出手機,給千裏之外的姑娘發了一條短信:對不起,我突然想起一個很久的人。
姑娘很善解人意,也不問為什麽,隻是簡短的回複:祝你幸福。
姑娘回家之後,彼此聯係慢慢減少,甚至有段時間不再給對方任何一個電話。有時候說著說著就無話可說,隻能尷尬地沉默。我知道這份情命不久矣,因為我們的共同語言越來越少。我是真愛過她,可是一轉身,彼此都遇見了更合適的人。我們隻能埋葬這段甜蜜的過去。說對不起的時候,我們再也回不到過去。有時候,最傷人的不是“我愛他”,而是“對不起”。對不起,傷不起。
如今,經過歲月的許久沉澱,自己的心性也變得越來越純熟,在分開的時候,也能心碎的唱一首離歌,而不是像以往呆在被窩裏心痛到無法呼吸。我不是大姑娘,為何為不愛自己的女人流下淚水。兩個星期前,我在網上關注姑娘的微博,發現她和一個帥哥的親密照,附帶一條把我心擊碎的廣播:新人新開始,夜夜笙簫歌。
早在高二那年,我的心就死過一次。那時候,我非常喜歡一個高一的女生,她有著非常清澈的眼神。每半個月,我都會送一本《格言》給她,因為我認為這是最好看的雜誌,她也很喜歡看。我專門買好了筆記本和水性筆,寫滿了對她的甜言蜜語,期待她生日那天,送給她做生日禮物。當發現她有男朋友之後,那個周末的早晨,在高二五班的大走廊上,熊熊火焰燒掉了那已經寫了一半的本子,也燒碎了一個少年純真的心事。
姑娘和我都選擇痛快地放手,這是很睿智的決定。以其追戀過去,不如重新開始。離開你之後,自有後來人。想對她說:謝謝讓我遇見你。
生命中的過客就像列車上的旅客,也許無法陪你達到終點,但曾經陪你度過寂寞的旅途,我們怎麽能不感激他們。相遇是幸運,相伴是幸福,即使你無法陪我到達終點,我也會珍惜和你一起的旅途,即使很短暫,即使在命運的麵前隻有輸。離別會是痛苦,但再大的苦痛也不過是一劑強心針,痛一次,長一次,心就會慢慢地變強大,直至等到那個相伴一生的有情人。
經過兩個半鍾的飛行,終於降落在上海浦東機場,我手裏拿著的包包,裏麵全是我的夢想。童年的時候,我住在一個很偏僻的小村裏,一直想出去看看世界長什麽樣子。年少的夢想,就是想到北上廣這些大城市,闖出自己的一番新天地,像雄鷹般翱翔天際。天空沒有鳥兒的痕跡,但我已飛過。雁過留聲,人過留名,波波老師,我來了!
辦公室,洪金波老師很親切,“這趟回家之旅還順心吧?”
我喝著自己從家鄉帶給他的防城金花茶,“家裏還好,家鄉也有些發展,不過跟上海比還是巨落後。途中遇見了幾個有趣的女孩子,不過在一起時間很短暫,就分別了。”
“風流人物,還看今朝啊。你這小子女人緣那麽好,非要想著那個什麽雨婷,我們上海的女孩不好嗎,非要回到廣西才……”
“停!”我揮手打斷波波老師,“不是我不喜歡上海姑娘,是上海姑娘看不上我,我連三環的衛生間都買不起,難道還有人跟我裸婚,我又不是劉易陽。”
波波老師嘿嘿笑了,“接下來我們談談正事吧,我和出版商已經達成意向,他們同意出版。不過裏麵有些內容太敏感,希望你能改改,不然會被選擇性刪掉。”
一聽到這我很敏感,“內容敏感,比如哪裏?”
“就是和小貝上床那段,還有讓學生看島片那段……”
“老師,難道你沒有看過王小波的作品,你沒有看過大江健三郎和渡邊淳一,那些日本文學和日本電影有得一拚。我覺得社會的文明進程和情色文化的進度是持正比的。你看人家日本,你看歐美,他們就是很好的例子。我覺得我們那些審查文化的人去當諾貝爾文學獎或奧斯卡金像獎的評委,那麽這世界上根本不可能出現偉大的文學和電影。我們的禁片禁書太多了,這些都是好東西啊,為什麽要禁?這些被禁的作品真有那麽敏感,有那麽大的毒性嗎?如果有那麽大的毒害,怎麽不把文化部那些評委給毒死了?”
波波老師低著頭:“除了兩性寫得有些露骨,社會陰暗麵發掘得太深,怕不利於社會穩定。”
“沒有掩埋,怎用挖掘?這好比和諧號動車車頭啊,掩埋的都是真相啊。再說我寫的都是事實,如果說真話的權利都沒有,那麽我們的基本人權在哪裏?是誰想堵住我們的嘴?我相信執政者有接受批評的廣闊胸襟,我隻是行使一個普通公民的基本監督權。”
波波老師在和我談了兩個鍾後,淡淡地留下一句:別忘了,這是中國。
二十多年夢想,頃刻化為泡影。中國人難道不能有言論自由?我不反黨不反國,我不仇富不仇官。我隻鄙視聲色犬馬的貪官,我隻蔑視暴力執法的城管,我隻怒視目無王法的強拆。為什麽沒有出版自由,為什麽沒有結社自由,為什麽沒有遊行自由?為什麽我們國家有那麽多敏感詞?為什麽國家領導人都是敏感詞?我們到底在懼怕什麽?我們不是龍的傳人嗎?怎麽活得像條蟲。
我不去雜誌社上班,而是選擇呆在房間裏,想想這些年來自己的付出,還有收獲。波波老師說,他會盡力挺我。
千裏之行始於足下,我自信這世上沒有比人更高的山,也沒有比腳更長的路。從崇拜毛主席到反感毛太陽,從仇視美國的霸權到欣賞美國的自由民主,從愛國者的手裏看到了他們移民的綠卡,我知道世界是反麵的,至少十三億人的世界是黑白顛倒的。我們說的重視,往往是輕視,或是無視。掛有“未成年不許進”牌子的場所,裏麵全是未成年人多。我們說熱愛勞動,卻想不勞而獲。我們說熱愛勞動工人,卻在公車上嫌他們髒,讓他們坐遠點。我們的富人鄙視窮人,我們的窮人鄙視更窮的人。這是中國,拆那!畫上一個圈,你是違章建築。
三年了,從千裏奔赴的雄心壯誌到事到如今的兩手空空,整整三年。愛情夢想一無所有,我兩手怎麽抓?我兩手怎麽硬?
在我萬念俱灰的時候,接到雨婷老媽的信,她說雨婷已經來到上海。
不知道她是如何得知我的下落,三年前離開那天,我幾乎和過往一刀兩斷。難道,真有再續前緣的傳說?
這天下著蒙蒙的細雨,在航站樓的門口,我用盡吃奶的力氣去熊抱這個闊別已久的知心戀人。她滿臉淚水:我快被你抱死了。
我竟然哽咽了,輕輕對她說:“你知道嗎?這三年來,每個夢裏都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