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我想和我的女人談談（32）
我有個隱形的夢想，這一生要這樣渡過：前半生，半魔半人；後半生，半人半神。
在壞事沒有做絕以前，我很難達到十全十美。就像如今的很多和尚，六根想要全淨，但總有一根不能幹淨。是的，我在說很多和尚的命根子總是無法清淨，因為那根要是淨了，便是太監。做一個太監，簡直是犯賤。由此我不由自主想到北京老流氓王朔的話：沒選票，沒土地，沒政治權力的一群人，聚在一起高談民主的壞處。我仿佛看到，一群太監在說性生活多傷身體，幸虧咱們閹了；或者是一群乞丐在說錢是多麽肮髒的東西，還是咱要飯幹淨。
一直以來我認為隻要有選舉，民眾有選票，中國就會有民主。我回到家鄉的時候，問那些父老鄉親，知道選票是什麽東西嗎？
他們茫然地搖著頭。
我簡單解釋，選票就是賦予百姓選舉的權利，你希望張三當主席就投票給張三，你希望李四當村長就投票給李四。
老百姓很實在，他們說：誰能讓咱過上好日子，我就投票給誰。
我很高興，再次問他們，那你們認為誰能讓你們過上好日子呢？
他們再次茫然地搖著頭。
我告訴他們，誰能讓大家夥過上好日子，必須拿出自己的計劃方針，拿出自己的行動業績，通過演講來闡述治國理念，通過競爭交流來提升政治水平。參選者與參選者的競爭，可以活躍民主這潭死水，雙方爭相拿出自己的治國藍圖，看看誰的最給力。勝者為王，敗者下次還可以來競選。
我在村裏模擬了一場選舉，選舉村長。有些人罵我發神經，我衝這些人豎中指，他們咧嘴大笑，我心裏暗罵：傻B一群。
我讓村民們搬來一張大桌子，作為演講台。鄰村的聽說我要辦什麽選舉，對此事很好奇，男女老幼也紛紛跑過來看。我製定了兩位候選人名單，一個是馬拉隔壁的張大爺，另一位就是馬拉。
張大爺年輕時候是生產隊大隊長，力氣超大，兩三百斤的擔子隨便挑。馬拉是村裏除了我之外文化程度最高的人，高中學曆。我讓他們演講，他們說不會。我很氣憤地說：就是把你們想對村裏人的話說出來，該怎樣更好地提高大家的生活水平。
馬拉說：要想致富，先要修路。我們這村子以前很閉塞，現在路通到了每家每戶的門口，這得感謝黨的關懷。但是這條路使用期限難道隻有三年？三年內就給大卡車碾壓得四分五裂，塵土飛揚。所以我建議重新修路，我會向鄉政府說明這件事的重要性。以後，凡是大車都不能駛進我們的村子，必須停在村子外麵。還有，我希望在村子裏辦一個網吧，這樣可以提高孩子的計算機水平。
“計算機是什麽東西？”有個大娘問。我他媽差點暈死過去，但還是耐心解釋：計算機就是電腦啊，可以上網的……這位大娘聽了我的解釋後，醍醐灌頂地點點頭說：可以上網，那一定可以打漁……
馬拉隔壁的張大爺雖然五十多歲了，但是精神還十分飽滿，他的老伴總是禁不住誇他：每晚還像二十幾歲的小夥子那樣生龍活虎呢，嘿嘿，嘻嘻，嗬嗬……
張大爺咳嗽了幾聲，觀眾都從喧囂中安靜了下來。
大爺：馬拉提出修路的想法還是可取的，但是年輕人畢竟是年輕人，考慮事情不周全。不讓大卡車進來怎麽行，家家戶戶都要蓋新房子呢，沒有車怎麽運送水泥磚頭？要修路就不要修這種豆腐渣工程了。前幾年，上麵撥款五百萬下來實行村村通道路的修建，不到半年時間，這條公路修建完成，還被驗收了。你們知道花了多少錢嗎？包工頭是我大姨媽的小舅子，他告訴我，修建這條路的費用才花了一百多萬。就是說還有四百萬元被進了某些人的腰包。國家的錢啊！就這樣被私吞了。這路麵原來說是五米多寬，那天我拿尺子量了一下，才四米多。路基厚度原來說是二十厘米，其實才十幾厘米，都不夠我下麵那根……
觀眾嘩然，不知道是為那去向不明的四百萬感到憤怒，還是為張大爺的長度感到震驚。
張大爺說到這裏，想要上廁所。我批準了他的請求。
五分鍾後，張大爺出來了，褲鏈卻沒有記得拉好。他站在台上的時候，底下一片笑聲，有的捂著嘴笑，笑得比哭還難看。張大爺揮揮手：謝謝大家的支持。剛才馬拉說到網吧，我堅決反對。兩個月前，我的外孫就是因為上網打遊戲，最後被抓進了監獄。好像玩的是什麽“地下城”，把一個人給捅了。這件事我不想多說，太傷心了。總之網絡不是好東西，孩子們千萬不要玩啊。
馬拉看不下去，馬上衝到到台上去，張大爺有點緊張：你想幹什麽？同時做出八卦掌的動作護衛著自己的胸部。沒想到馬拉半跪下來，雙手直插張大爺襠部，隻聽見“嘶”的一聲，張大爺的褲鏈被拉好了。
眾人大汗。
不一會，大家如夢方醒，對於馬拉這種助人為樂的高尚情操紛紛鼓起掌來。
張大爺麵帶羞澀，連聲對馬拉說：謝謝，謝謝，謝謝……
馬拉笑了笑，對著底下的觀眾說：現在是21世紀了，不會用電腦等於文盲。特別是網上的資訊發達，電視新聞報紙雜誌的傳播速度遠遠比不上微博的傳播速度。想必大家不知道微博是什麽東西，但是有了電腦後，我們的生活水平和精神水平將會大大的提高。李大媽地裏今年不是收獲很多紅薯嗎，可以拿到網上來賣。現在城裏人最喜歡吃野菜，因為大魚大肉吃膩了，想要返璞歸真。把那些我們村裏人吃剩下的都拿到網上賣給城裏人吧，又不浪費資源又賺錢。
張大爺在一旁聽得呆了，村民也聽得呆了。
有個村民很憨厚地說：怎麽能把吃剩下的賣給別人呢？
馬拉繼續：這個隻是假想。首要問題是要讓孩子們不輸在起跑線上。你看人家城裏的孩子，一出生就能享受良好的教育。而我們……
張大爺插嘴：馬拉同誌，想象很完美，現實很悲催。開網吧，你有資金嗎？政府撥資金給你開網吧？開網吧，不如回家養王八。前些年鄰村的二狗子養了一池塘的龜鱉都賺了好幾十萬。你小子打什麽鬼主意我不清楚，為了賺錢可以不顧孩子們的前途。
馬拉急了：去你大爺！我很敬重你，但你不要倚老賣老。我這一切都是為了村裏的孩子。我學曆不高，出到外麵受到很多鄙視，你能體會那種滋味嗎？像你們這種人一輩子龜縮在山裏縮著龜頭，井底之蛙，怎麽知道世界之大！
張大爺氣得滿臉通紅：你去我大爺，我去你馬拉隔壁。一腳把馬拉踹下台去。
我急忙宣布這次選舉到此結束。
我認為在中國實行民主不是不可能，隻是還需要一段很長的路程。選民素質不高，對於選舉還很陌生。特別是貪圖小利的人太多了，極有可能導致買票賣票的事情發生，那樣選舉更不公平了。許多地方信息不流通，老百姓不懂得政治動態，不懂得時事新聞，隻知道如何多生幾個男孩子好傳宗接代。對於參選人大代表，我是沒有興趣。人大經常把我代表，我也已經習慣。誰叫我們是沉默的大多數，無名無姓的小屁民。
“回來就要離開？”父親很不解，“為什麽不多住幾天？”
我很心酸，這麽多年從來沒有好好服侍過雙親，隻知道追名逐利四處奔波。常言道，萬惡淫為首，百善孝為先。如果連父母都不懂得關愛，又怎麽去關心他人。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在。我對父親說：我很快就會回來的，現在高鐵已經修建完成，無論在廣州或上海，不到半天功夫就可以趕回家。再等兩年吧，兩年之後功成名就，我就回來好好陪陪你和媽媽。這麽多年從來沒有打過電話回家，就是不想讓你們牽掛，沒想到越是這樣越讓你們牽掛。兩年之後，我會把心愛的姑娘帶回來讓你們看看。
回到村裏搞了一個有頭無尾的選舉，聽起來確實很操蛋。此刻又要離開了，家裏有弟弟照顧我還是很放心的。姑娘她在港口等我。我之所以這次不帶她回家是有原因的，因為那個家顯得太寒酸了。此時我卡裏的積蓄可以買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但是還遠遠不夠，我不想就這樣安定一生。我還要多走走看看，上海北京廣州，西藏拉薩……以前一直想去的地方，一直沒有去成。
到港口的時候，我進了相思賓館找到了姑娘，她看起來有點失落。我問她為什麽如此憔悴。
她說，為什麽不帶我回你家看看。我苦笑了一下：沒有什麽好看的，以後再帶你回去。
她的神情略顯哀傷。
姑娘，也許我不是一個十全十美的人，但是跟著我，你不會吃虧。以前看了一部由史泰龍李連傑等國際影星主演的電影《敢死隊》，我牢牢記住了飛刀手對出軌女友所說的一句話：我不是一個好人，但跟著我，你不會吃虧。
當姑娘說要回家的時候，我的心裏不免有點失落。本來打算和她去萬尾金灘北海銀灘遊遊泳，打打水仗，也來做做水上鴛鴦。無奈此時是冬季，別說裸泳，冬泳都沒人。我心情沉重：好吧，你先回去，不久將來，我去找你。她開心一笑：真的嗎？我肯定地說：真的！
18歲，我沒有經濟能力遨遊四海。此時，二十來年的歲月，積蓄的能量和能力足夠我去到中國任何一處地方。外國為什麽去不成？英語水平不夠格。我輝煌的高中生涯裏，英語也曾有輝煌的時刻。不過那次演講之後，我就變得不那麽愛聽課，特別反感老師的教學。即使不是很愛學，但在高二最後一次考試裏，我的英語成績卻是全班第一名。這說明我很聰明？這說明我們班其他同學更不學。
由此可見我所在的這個班級裏，沒有幾個同學是好學之人。當然我沒有鄙視這些成績很差的同學，因為他們活得很真實。相反的是，有很多同學成績很好，卻學會了裝模作樣溜須拍馬，寫些馬屁文看得我想吐。那時候有一個同學寫了這樣一首詩：
啊，祖國，我的母親，我愛你！
啊，祖國母親，你的乳汁多麽香甜，哺育了十三億國人！
啊，祖國母親大人，我吃著你的奶水長大，以後定會盡力報答你。
啊……
我不明白從頭到尾“啊啊啊啊啊”的算是什麽詩。我妄稱自己是詩人，因為我的心中有詩意。有些人幻想自己是詩人，寫著肉麻的文字，一聽到這種詩我全身都濕，被自己的冷汗淋濕。
高中時代我所做最轟動的大事情不是演講，而是泡妞鬥毆。記得那晚是情人節，我對隔壁班一個長得挺委婉的女生說：我看上你很久了。然後用手摸了一下她粉嫩的臉蛋。我過於狂妄，從來不把誰的妞放在眼裏，想調戲誰就調戲誰。人有失手馬有失蹄，這女生的男友是港城第一把手，混混頭目小張飛的兒子，平時穿得五顏六色十分非主流，耳釘打了五六個，老師拿他也沒辦法。有次政教處主任唐龜東把他抓進政教處嚴厲批評，結果是唐主任的小車輪胎總是被不明物體弄穿，車窗也總是被石頭砸碎。
這小廝的名字叫做張作人，但是不懂得如何做人，總是仗著他老爸的勢力到處欺人。這次碰上我，鹿死誰手呢，請看大屏幕：
我在廁所裏，被十幾個拿著刀槍棍棒的混混圍著，不一會，齊刷刷上來把我一頓痛揍。我不斷地喊：不要打臉，不要踢蛋……他們不理我的呼聲，棍子不斷往我頭上和後背招呼，無數雙腳往我的褲襠招呼。我一手捂臉一手捂襠接受他們的摧殘。幸運的是他們沒有動刀子，不然我的小JJ都被剁成幾截了。
當我趴在廁所裏一動不動，滿頭大包的時候，感到萬分的屈辱。暗暗發誓日後一定要報仇。從此我開始真誠對待每一個人，贏得每一個人的好感。因為隻有這樣，才能聚集自己的勢力，才能團結起來反抗張作人這個暴君。
那天傍晚，終於迎來報仇的機會。因為學校要舉行籃球聯賽，張作人也來參加。我們班和他們班來打第一場。
我雖然打的是替補，但是身體素質比那些主力隊員好很多，因為每晚都被複仇的信念驅使著去鍛煉。
張作人雖然一介流氓，但是打起籃球還是有模有樣。在投進幾個三分球之後，他不斷地飛吻全場女生。連隔壁班的神射手藍傳投都看不下去了，咬牙切齒地說這小子太狂妄。我暗笑，嘿嘿……
當我穿著81號球衣上場，通過良好人脈關係組建起來的鐵杆粉絲團大喊：龍哥，加油！龍哥，加油！
張作人看見我那氣場，被輕微地震懾了一下下，隨即又奸笑起來：還嫌頭上的包不夠大是嗎？上次真不好意思哦，我的兄弟們太過於熱情了，哈哈哈哈……
他在狂笑，我也嘴角勾起，皮笑肉不笑地回擊。
他突然大喝一聲：我的粉絲在哪！
人群裏突然閃出一群穿得花裏花哨的流氓粉絲團，也有染著黃頭發的性感女生，穿著豹紋短裙，露著又白又長的腿，手臂上有刺青，嘴裏叼著煙。
校外的人是不能進校內的，但學校門衛欺軟怕硬，被張作人恐嚇一番就躲在床底下不敢出來的事情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比賽開始，隊長阿猩拿著球，尋機傳給我上籃。因為我是傳說中的打鐵王，隻有上籃才是我的長處。我打的是小前鋒的位置，但因為很少參加訓練，連跑位這些基本功都做不到位，因此常常被阿猩指著鼻子怒罵：腦殘，往哪裏跑……
對手的戰術不是聯防，而是一對一單防。最有趣的是，張作人向他們隊長提出來防我。
此時我跑到三分線內，隊長一個高拋傳球，我利用自己出色的彈跳力淩空而起單手接球，一隻手緊緊地抓住球往下一拉，“啪”一聲巨響，我把球狠狠砸在自己另一隻手上。如果不是我，這種高拋傳球被斷的可能性很大，隊長相信我的彈速和彈跳力都比他們出色，才敢把這種球傳給我。張作人搞不明白，我為什麽要用這麽大力氣來抓球，他呆了。
這是我對於曾經所受屈辱的憤怒所迸發出來的最大力量，我要狠狠地把球砸進籃筐。
當我用盡全身力氣上籃的時候，張作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我使用了並不標準的三步上籃姿勢，一躍而起，心中充滿報複的快感，想狠狠地把球……“啪！”我重重摔在了地上，張作人竟然在我騰空上籃的時候扯著我的衣服，把我硬生生地拽下來。
我的後背感到火辣辣的疼痛，五分鍾的時間裏胸口好像被什麽堵住了，就是說不出話。
五分鍾之後，我勉強站了起來，張作人不顧觀眾的譴責放肆大笑：白癡！腦殘！2B！哈哈哈哈……
我的鐵杆粉絲團所有人眼裏都充滿了憤怒，我也看到張作人粉絲團成員雙手都放進了口袋，我知道那裏麵很有可能是刀子，而不是玩具。我對大家說：沒事，繼續打！
阿猩隊長勸我休息，並遞給我一瓶紅牛。我拉開蓋子一飲而盡，拿著罐子擺了一個POSE，為紅牛做了一次免費代言：自從喝了紅牛飲料後，腰不酸了，腿不痛了，蛋不疼了，一口氣扣幾個籃都是小CASE了。
隊長和觀眾看到我這樣，都笑了。裁判把哨子一吹，比賽重新開始。
也許隊長知道我有強烈的報複欲望，遲遲不肯傳球給我。比賽打了五分鍾，我始終沒有掌握過球權。
我不斷地使眼色給阿猩隊長，他也使眼色叫我跑位。我從底線插進去，但是對方中鋒太大個了，我又被擠了出來。對方改變戰術，打聯防。
我跑來跑去又跑出三分線外，隊長正在控球，被兩個人夾擊，他把球傳給了我。我心裏那個興奮勁不用說了，正在考慮如何上籃，球卻被對方控衛猛地拍走了。我擦！都是我的錯，為何要考慮。我奮起直追。
我們所有隊員都在為了我丟失的這個球快速回防。對方四個隊員也奮力向我們的籃筐進發，隻有張作人還在鎮守他們的籃筐。
他們拿球的控位被我們隊長防住了，最後使用了科比的後仰跳投，姿勢優美，全場驚歎。隻可惜，球沒進。我從三分線外衝刺籃板，快速插入，以驚人的爆發力跳起來把球狠狠拽在手裏。隊長叫我把球傳給後衛，我已經被複仇之火燃燒掉了所有理智，根本聽不清隊友的勸阻，拿起球就帶，直衝對方籃板……
對方以為我會把球傳給後衛，都沒有太在意我，根本想不到我拿起球就向他們的老巢殺過去。待到雙方隊員清醒過來，我留給他們的隻有一個倔強的背影。而我的前麵，惟有死對頭張作人先生。
到三分線，再進一步，我開始起步，再次三步上籃……張作人張開雙臂橫在我的麵前，我管不了那麽多了，此時已經沒有回頭路。他竟然想跳起來封蓋我，我的身體如千斤之錘狠狠地撞了過去，同時一手拿球狠狠砸進了籃筐……張作人飛出了三米遠，飛出了場地以外，不省人事。
我沒有犯規，球也進了，全場歡呼沸騰。
姑娘靜靜聽完我的這段青春趣事，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你真有那麽厲害，有沒有經過修飾啊！
我亦笑：我的過去不用修飾，再說美化自己醜化別人是不道德的，比如新聞聯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