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熱情的姑姑
不知道顧母是不是故意這樣說，易小念心裡有點不舒服，不過沒有把這個錯誤挑出來解釋，而是如實說道：「的確很艱難，多虧有英爵在旁邊幫忙，不然我一個人肯定弄不好。」
「是么，英爵幫了你很多忙？」
易小念說：「對。」
顧母眸光一轉：「那你的公司有給他股份嗎？」
易小念愣住。
姑憶鮮花規模不大，還沒有改成股份制，而顧英爵那麼有錢，不缺姑憶鮮花這點股份，兩人也從來沒有就這個問題商量過。
易小念遲疑地說：「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顧母柔聲道：「雖說英爵不缺這點錢，但是世界上有句話，叫親兄弟明算賬，更別提夫妻了，你說是吧？」
易小念點頭。
顧母又道：「這世間的事情誰也說不清，說不定哪天就認識了，說不定哪天又散了，緣分是最不可靠的東西。」
易小念感覺她意有所指，並且顯然不是什麼好的意思。
當初自己躲在窗口後面偷窺到的，顧母和周曉玫談笑甚歡的場景在腦中浮現。
她心中一動，鼓足勇氣問道：「阿姨，您還記得周曉玫嗎？」
顧母的笑容收斂起來，眸光變冷：「你什麼意思？提她做什麼？」
易小念猶豫地說：「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夠比她做得更好，讓您更滿意。」
「好不好不是由你來判斷的，而是由我來判斷。」顧母夾菜的手收了回來，筷子放在了餐巾上，她略微抬著下巴，面無表情地說：「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全力去照顧英爵。」
易小念道：「我和英爵的感情很好。」
「是么？」顧母冷冷地說：「那是因為英爵在對你妥協，對你讓步，才讓你們現在的感情變得很好，你為這份感情犧牲過什麼嗎？」
易小念說不出話來。
顧母替她說道：「你沒有，你曾經只是一個窮得吃不起飯的小販，而如今呢？一個名下有著自己公司的闊太太，英爵給你的還不夠多嗎？」
易小念急道：「我沒有這樣說，我很感謝他的付出……」
顧母冷哼一聲：「你的確該感謝，換做別人能夠得到你這樣的幸運的話，早就感激涕零了，哪裡還會在這裡挑三揀四。」
易小念不知道自己是哪裡觸犯了她的逆鱗，解釋道：「阿姨，您誤會了，我沒有挑三揀四。」
「那你現在是在做什麼？」顧母的臉色很難看，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你在和我頂嘴！」
指關節敲擊桌面時發出的聲音，比她那略顯憤怒的嗓音更讓人膽戰心驚。
易小念再也不敢開口，低著頭看著桌面。
再這樣下去，氣氛只會越來越僵著的。
顧英爵一定很失望，在他離開的時候，她在和他的母親爭吵……儘管這並非她的本意。
而顧母並不打算就此罷休。
她的氣勢比不上顧英爵，可是和一般人相比，還是贏得綽綽有餘。
站在旁邊服侍用餐的女傭們都像受了驚的小兔子，大氣都不敢喘。
顧母擲地有聲地說：「易小念，你得到的已經夠多了！你摸著良心想想，這些都是誰給你的？是顧家！」
明明是顧英爵……易小念在心中糾正著她的錯誤。
顧母撕破了偽裝，露出本來面目，她說得慷慨激昂，正在興頭：「英爵是個懂事的孩子，既然他已經娶了你，我們顧家就也會承認你，可是這並不代表我們就真的認可你，接下來的時間裡，如果你表現的不好，在這個地方，你是待不久的。」
易小念驚恐地抬起頭：「你們會逼我和他離婚嗎？」
顧母不屑地說：「逼你？我還沒有必要這麼做，但是英爵那麼優秀，如果你不好好表現，他自己就會厭煩你。」
她每句話都把顧英爵拉出來做盾牌，然而話里的意思，卻又分明是在暗示易小念要聽她的話。
易小念問：「你想讓我怎麼做？」
顧母撇了撇嘴：「這個還要用我教嗎？好好照顧英爵，好好照顧我們，家裡不缺你那點錢，你也別每天沒事瞎折騰，趁早把你那破公司賣了，讓小雨和英爵都回家來，最重要的是……」
她認真地看著易小念，壓低了嗓音：「別再提曉玫了，她不是你能提的。」
易小念滿頭霧水地問：「為什麼？」
「你別在問為什麼，我們是教授，不是你的教養老師。」顧母說完站起了身，居高臨下地說：「等你把這些事情做好了，你再來和我同桌吃飯吧，順便告訴你，英爵這一周應該都不會回來了。」
她伸出手，立馬有女傭過來攙扶她。
就在即將離開餐廳的時候，易小念還聽見她用嫌棄的語氣說「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懂事，好好的一頓飯，弄得我都沒胃口吃」。
是她做錯了嗎？
易小念心灰意冷地看著那滿桌子的牛肉。
姑憶鮮花是她傾盡心力才創立的，就像懷胎十月才生出的孩子，終於開始茁壯成長的時候，顧母卻讓她賣掉它。
她要怎樣才能說服自己？
讓顧小雨和顧英爵都回來，這一點她沒意見，顧父顧母年紀大了，他們也的確應該陪在老人身邊。
可是她就得拋棄自己的事業和生活嗎？
創辦公司時經歷過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現，她還記得當時每一個員工的相貌。
易小念想著想著，鼻子酸澀，忍不住小聲抽泣起來。
她真的是捨不得。
下午兩點，易小念換了衣服，背著包走到顧母房間門前，敲門道別，說自己去親戚家裡一趟。
顧母在午休，門都沒有開，隔著門在裡面嗯了一聲。
易小念嘆了口氣，離開了顧家。
華城市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即便幾年沒回來，她對這裡依舊是輕車熟路。
今天天氣不錯，易小念打了個車，去到市中心的商場，給堂弟以及他的女友挑選見面禮。
易小念和顧英爵結婚結的比較隨性，兩人一起吃塊蛋糕，領了結婚證就算結婚了，也沒見過雙方家長，除了這次回來見到顧母以外。
她不知道該給新人準備什麼禮物比較合適，想著無論是什麼場合，送金子都是沒錯的，於是挑來選取，挑中了一對金戒指。
導購小姐說道：「這款風格的戒指有兩種，一種純度高些，總價兩萬，一款純度低些，總價一萬五，外觀看起來都是一樣的，小姐您喜歡哪一種？」
易小念向來摳門，如果是自己戴，她鐵定選擇便宜的那款。
可是既然是送人……易小念指著玻璃櫃說：「給我把兩萬的那對包起來吧。」
拿著好不容易買好的見面禮，易小念來到了久違的家門前。
由於父母逝世的太早，易小念對於他們已經沒有什麼記憶了，現在所記得有關他們的信息，都是聽親戚說的。
據說她的父母都是中學老師，父親教數學，母親教歷史，經濟水平算中等，不窮也不富裕，兩人結婚很多年才生下了她。
結婚的時候，學校給他們分配了一套房子，就是姑姑家現在住得那套，地段不算好，面積也不大，但是在華城市發展了幾十年後的今天，這套房子的價值起碼超過了百萬。
在易小念出生才一年，不會走路不會說話的時候，父母把她暫放在姑姑家，然後一同去省外參加培訓。
培訓是學校組織的，同去的老師很多，父母去的時候是和所有老師一起乘大巴車過去，可是回來的時候，他們說要去隔壁市看一個朋友，便與老師們分道揚鑣，打了個計程車單獨前往。
車禍就是那時發生的。
計程車與開在它前面的一輛小轎車追尾，然後撞到了旁邊裝滿貨物的貨車上，貨車側翻，把底下的計程車壓成了鐵餅。
易小念的父母與司機當場死亡。
因為兩個人都已經死了，所以直到現在，家裡也沒有誰知道他們當時是想去看哪個朋友。
在易小念不甚清晰的童年記憶中，似乎記得在舉辦完父母的葬禮之後，保險公司還賠了一點錢給他們家，具體數目她不清楚，只知道剛拿過來就被一眾親戚瓜分乾淨，還美名其曰是以後撫養易小念的報酬。
易小念從那以後就開始了叔家住三天姑家住三天的生活。
很多人在收養她住幾個月之後，就把她趕到下一家，從此不來往了。
被這些人一襯托，收留她住最久的姑姑，直到她高中畢業后才把她趕出去，倒是硬生生的顯出些人情味。
易小念深吸一口氣，將記憶壓下去，敲了敲那年頭久遠的鐵門。
「來了來了！」裡面響起女人尖利的嗓音，以及廉價高跟鞋挪動時發出的，被壓得搖搖欲斷的聲音。
鐵門打開了，一張肥膩、長滿了曬斑的女人臉露了出來。
她常年鎖著眉，導致相貌看起來有點兇狠，此時她看清站在外面的易小念以後，臉上綻放出來一個笑容，十分欣喜地喊道：「小念！」
易小念笑了笑：「姑姑。」
姑姑連忙開門，讓她進來，用很熟稔親切的語氣說：「哎呀真是的，你怎麼吃了午飯才來呢？你在哪兒吃的？既然回來了就應該來姑姑家吃飯嘛，你都多少年沒吃過姑姑做的飯了……」
這架勢，似乎易小念是她嫁出門的親生閨女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