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蛇吞象
夜色已深，飯菜已涼。
可蘇燦心裏沒有焦急，他心裏滿是常四所說收購泰山院線的事。
泰山院線，上海灘第一院線，可現在有人卻告訴他，有人在替他謀奪。
可更詭異的是，他隻是剛聽到時很驚訝，現在莫名地很平靜，不過夾雜著一絲興奮。
就像一隻蝴蝶揮動翅膀那樣小小的一絲興奮，但也可能下一刻掀起驚天巨浪！
敲門聲響起，蘇燦比常四的動作更快，拉開門，接過林權的外套，動作一氣嗬成。
“剛將俞錦書送回家，他喝醉酒，在我那睡了一下午。”林權算是做出解釋，因為他看見了桌子上的飯菜，“你們若吃飯，不必等我。”
蘇燦心思怎麽可能在吃飯上，他不知道自己是懷著何種心情開口，“阿權，我聽阿四說你在謀劃泰山院線？”
“若隻是套出談判低價，就讓我去接近俞錦書，豈不是太虧了？”
林權淡淡笑道，接過常四遞過的熱茶，喝了一口，又像往常一樣環了起來。
蘇燦猜想過林權會給出的答案，比如幫他得一份大產業，讓他以後有生活的根基。比如幫他揚眉吐氣，若他成為上海灘的娛樂大亨，以後麵對蘇家也可以仰著鼻子走。
可唯獨沒想過林權會給出這麽一份平平淡淡的答案，就像林權本人一樣，看起來平平淡淡。
可似乎一切就該如此，但他心中又覺得少了些什麽。
“老板，如今萬國院線入手，我們小有根基，但僅是現在這樣還拿不下泰山。我們還要做足夠的準備。”
林權臉色忽地變了嚴肅起來，“第一件事，萬國院線必須要改變經營方向，隻要這樣才能轉虧為盈，所以尋求新片源勢在必行。我們必須去和各個電影公司接觸，降低分成也無所謂，一定要拿到明星，聯盛，華東三大電影公司的最新片源，他們的片子如今就是票房保證！”
“第二件事，在美國已經出現有聲電影技術，我預感有聲電影必將取代無聲電影，沒有一個觀眾可以抵擋電影故事視覺和聽覺雙重結合的魅力。但這項技術還未成熟，我希望老板能夠發動人脈取得一台外國有聲電影機，然後找中國老師傅研究模仿，爭取生產出我們自己的有聲電影機。一旦我們研製成功，我們廉價的機器一定會取代美國機器，到時各大電影公司必將受到我們挾製，我們就可以影響泰山院線片源供給。”
蘇燦絲毫不懷疑林權是從哪裏聽來的消息，此刻他的心髒已經開始砰砰跳，明明林權的話一如既往地平靜，但他聽起來卻充滿了力量！
原來他以為缺了什麽，可看著林權大局在握，侃侃而談的模樣，還有比足不出戶天下大勢盡在掌握更豪氣的作為嗎？
“第三件事，正式籌辦我們的電影公司燦盛，開始招攬各種人手，準備拍攝我們的第一部電影天涯歌女。目前國內有聲電影技術並不成熟，但我們第一部必須是有聲電影，這個可以通過同時播放電影和唱片的方式解決，第一部電影必須一鳴驚人！既震了電影公司名頭，也要為院線吸引注意力。”
“第四件事，籌辦我們的龍頭戲院。目前上海灘最大的戲院可以容納一千人，我希望建造一家達到一千五百人的超級戲院。這也將會是我們第一部電影上映的地方！打響院線名聲，到時自然不愁有其他小影院加盟我們院線。”
說到這裏，林權才停下，“做成這四件事，便是我們亮出名頭，與泰山一決高下的時候。”
有些話林權沒有說，有聲電影會取代無聲電影，但絕不是一時半會就可以做到，這意味著他們不可能完全要挾電影公司抵製泰山院線。
即使萬國吸引到足夠多院線加盟，也可能不是泰山院線的對手。
此外萬國院線可以降低分成吸引電影公司，泰山院線自然也可以，甚至其院線規模更大，更吸引電影公司。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並不是林權想買，俞寒山就會賣院線！
院線是賺錢生意，沒有人會傻到將產奶的牛賣出！
那就隻能逼俞寒山不得不賣出院線，甚至是賤價賣出！
一切還須做過一場！
“我覺得還不夠。”蘇燦突然開口，迎著林權的疑問目光，堅定道，“自古奪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我們不僅僅是奪人財路，更是奪人基業！此仇何止不共戴天？既然做了，就做到位！”
林權眉頭不由挑起，靜待下文。
“俗話說殺人誅心，對於有身份的人最難受不過身敗名裂。法租界衛亨與阿權你相交莫逆，幹脆做個局編個罪，讓俞寒山進巡捕房走一遭，出獄之後便什麽都可任我們說，各種黑水潑一遭，報紙亂寫一通，定讓他臭了大街，終生再難與我們為敵。”
林權麵上看不出表情，“認真的？”
“認真。”
“雖然稚嫩，但可一試。”林權沒有說出自己的計劃，但他明白了蘇燦的心意。
蘇燦聞言眼中的笑意頓時遮擋不住，心思也活泛了起來，不由吐槽道，“萬國院線半死不活，有聲電影機前途未知，燦盛電影是皮包公司，龍頭戲院不知在哪裏，阿權，我們這蛇吞象是不是太像過家家？”
“隻要有吞象之誌，蛇小，象大又如何？”
“不怕撐了肚子？”
蘇燦臉上沒了玩笑，眼神充滿了光，他期待林權的答案！
林權嗅了嗅茶香，“西遊記中，天宮攻打完花果山，大聖爺看著漫山猴子猴孫的屍體，慢慢穿上了破洞的鎖子黃金甲，戴上了缺根翎毛的鳳翅紫金冠，此時僅剩的一隻老馬猴問，大聖此欲何為？大聖爺說，踏南天，破淩霄。
老馬猴又問，若一去不回呢？大聖爺已騰雲而去，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我全須全尾，又有老板和阿四，總不能比大聖爺差吧？您說呢，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