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高考的前三天和考試那兩天,學習外麵拉起一圈的警戒線,所有備考的學生都必須在一中呆著,有充足警力把守在外,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蘇瑾言所有的知識都儲藏在大腦的倉庫裏,等遇到題目就像是打開閘門一樣,飛速地選擇出相應的答案,即使之前因為宋佳琪那件事,她與保送名額擦肩而過,但是這次高考,她還是有十足的把握能夠考上司法大學。


  如果放在以前,她不是帝都大學,就是送往國外念書了。


  蘇瑾言扶額歎了口氣,往事不堪回事,萬幸的是,她能夠遇上林景軒這位貴人出手相助,不然是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重返帝都,參加高考,能夠去追查當年的真相。


  黃昏的餘暉灑到圖書館的天台上,蘇瑾言微微眯起眼睛,臉上染上一抹紅暈,等到高考以後,她打算親手做一桌飯菜好好感謝林景軒,讓他在繁忙的工作中放鬆一下。


  “誒,明天就要考試了,你還在溫書嗎?”


  何婉君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蘇瑾言回過頭對她笑笑,“就算是在前一秒鍾也不會放鬆,要堅持到最後才行。”


  “我絕對相信你,”何婉君讚賞地瞄了一眼她手裏寫滿筆記的答卷,“我剛才從宿舍過來,聽到好多人都在議論你,說你肯定是這次高考的狀元,絕對能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帝都大學。”


  蘇瑾言隻是笑笑,帝都大學固然好,但是司法大學對於她才是最實用的,等著看她成績的同學恐怕要大失所望了,不過一中考上帝都大學的算少也有二十多位,還是讓別人爭這個位置吧。


  何婉君在兩邊垂攏手,但眼睛一直盯著她手裏的試卷,這眼神就像是當日的曾甜一樣,夾雜著故意壓製住的某種欲望,讓人想要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麽。


  “你是要看這個嗎?”


  蘇瑾言舉起手中的試卷揚到她麵前。


  何婉君一愣,露出無辜的笑容,“我也看不懂什麽的,隻覺得你的字寫得很好,你練字的時候是臨摹誰的字帖啊?”


  蘇瑾言把試卷全部收進書包裏,和她一起走下樓往宿舍裏去。


  “我寫字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也沒怎麽練過。”


  黑夜漫上天空,一輪明月高懸在樹梢上,明天就是高考,整個宿舍區都鴉雀無聲,樓道間昏暗的燈光下仍然有學生在臨時抱佛腳,做最後的掙紮。


  現在是晚上十一點,蘇瑾言一點睡意都沒有,睜開眼睛望著天花板,腦子裏總在胡思亂想,有時候思考明早的考試會出現什麽樣的題目,有時候想到養父在法庭上據理力爭卻無能為力的樣子,但更多的是想起,林景軒坐在書房裏或者坐在沙發上看文件的表情。


  她以後考上司法大學,成為律師或者警察,會不會也像他一樣變成工作狂人,為養父翻案後就開始自己的事業,天天為公平和正義來回奔波。


  幻想自己身穿黑白職業裝和高跟鞋在寫字樓之間穿梭的時候,蘇瑾言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忍不住笑出聲來,驚得身邊床位上的同學一下翻過身,嚇了她一跳。


  算了,還是乖乖睡覺吧,蘇瑾言蓋好被子舒了口氣,明天精神不好肯定會影響答題的。


  被子裏突然傳來一聲震動,蘇瑾言正納悶到底是誰這麽晚還給自己傳短信,絕對是個夜貓子,她打開手機一看,通訊欄處出現的是林景軒的名字。


  蘇瑾言瞳孔睜大,心髒砰砰地跳起來,在沉靜的夜晚中顯得格外明顯,像是藏了一隻小兔子一樣。


  “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這不是李白的詩嗎,蘇瑾言的唇角彎彎,溢出絲絲笑意,沒想到林景軒這樣正經的生意人,也會玩一些小驚喜,還在高考前夜寫這樣的文藝詩句給她,實在是冷麵熱心。


  蘇瑾言細細地把詩句讀了兩遍,其實她已經把整首詩都熟記於心了,但是她還要盯著他敲過來的字一個一個地讀。


  “希望明天能夠如他所說的那樣,所有的努力都有回報。”


  蘇瑾言說完這句話之後,把手機放進櫃子中,感覺心中一塊大石頭終於放了下來,眼皮越來越重,慢慢的就進入了一個無夢的夜晚。


  ……


  高考這三天蘇瑾言的心情比任何時候都還要平靜,像是往一麵湖水中投擲石塊都發不出任何的聲響,而那些題目就是投在她心湖上的石塊,隻會在湖底落在它該在的地方,得到它相對的回應。


  “終於考完了,畢業萬歲!”


  最後一堂考試的鈴聲敲完,蘇瑾言一直維持著同一種姿勢答題,她聽到鈴聲後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起身交卷,老師的目光掠過她的答卷後,還有些吃驚地望了她一眼。


  蘇瑾言潛心多年,一朝在考場上大展身手,現在也不免有些得意起來,眼眸裏流動著異樣的光彩,出門的時候差點因為太激動撞到別人,結果一轉身發現是通紅著眼睛的曾甜。


  曾甜看到她的時候也愣了一下,在撞到她明顯愉悅的笑容時,眼睛更是紅了幾分,像是被洋蔥熏到一樣,鼻尖也是紅透的,這炎熱的夏天裏卻是被凍傷的模樣。


  蘇瑾言眼底一滯,那些歡樂的情緒也收斂了些,高考就是幾家歡喜幾家愁的事情,有像她這樣準備充分,自信應考的人,也有像曾甜這樣沮喪絕望,考試失意的人。


  “你……”想起她是林景軒的安排,蘇瑾言還是決定安慰她幾句,“你沒事吧,先不要傷心,說不定題目沒有那麽難呢。”


  曾甜咬咬唇,一顆淚珠就這麽從眼眶砸下來,她狠狠地瞪了蘇瑾言一眼,轉頭就跑進了衛生間,應該是去好好發泄心中傷痛了。


  蘇瑾言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中,這也不能怪別人,如果不是曾甜在臨近高考的時候,還執意同風古月在一起,兩個人作作鬧鬧的話,她也不會在考試中失敗,痛苦成這樣。


  高考完畢的學生黑壓壓地擠在學校裏,像是潮水一樣來回湧動,裏麵有人歡聲笑語在說著剛才的題目有多麽簡單,有人淚眼朦朧,壓製不住痛苦出聲倒在同伴來的懷裏。


  蘇瑾言站在樓上,像是開啟上帝視角一樣,他們輕鬆的可能是覺得高考隻不過是人生中的一個驛站,並不是人生的全部,而痛苦的可能是意識到高考是為數不多能夠改變命運的機會,如果就此錯過,就要再經曆一年的痛苦了。


  “怎麽,優等生看差生悲痛萬分的樣子,是不是覺得很刺激?”


  蘇瑾言不禁皺起眉頭,好不容易要從一中畢業了,是誰這麽不長眼還要在高考後找她的茬。


  風古月站在樓道的一片陰影中,嘴唇抿成一條線,異常冷漠地睨著她。


  “你結束考試不趕緊回家,留在這裏幹什麽。”


  風古月雙手插兜,搖搖晃晃地走到她麵前,“你不還是一樣,我看你這樣的人,並不是什麽熱愛學校,舍不得離開的人吧。”


  蘇瑾言內心冷哼一聲,他說得倒是實話,她感謝一中給了她能夠參加高考的機會,但是那些在背後肆意釋放惡意的同學,她是絕對不會原諒的。


  “你和林景軒是什麽關係呢,你是他養在外室的情人嗎?”


  “你說什麽?!”


  蘇瑾言全身的毛都炸起來了,雙眼憤怒地看向他,風古月和她有什麽恩怨的,竟然這樣憑空汙蔑她和林景軒的關係,先不說她沒有這樣道德敗壞去做別人的情婦,林景軒的人格也不會低劣到做這種事情。


  “沒想到你一個男人也喜歡在背後嚼舌根,”她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剜過去,“有這個時間不如去安慰一下你的第三個女朋友,她可是傷心的很呢……”


  蘇瑾言很少有反唇相譏的時候,這讓風古月眉毛緊蹙,突然伸出手來摁住她的肩膀。


  “放開我,你幹嘛?”


  男女力量比懸殊,蘇瑾言很難有力氣掙開,她隻得扣緊他鉗製住的兩隻手,死死地瞪向他,命令他馬上把手鬆開。


  風古月一向都是以溫柔紳士的麵目示人,很少有這樣臉色猙獰的時候,連蘇瑾言這樣一直疏離他的人都嚇著了,一臉茫然地瞪著他。


  “你……怎麽了?”


  風古月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他壓低了嗓子,轉而環上她的手腕,湊近到她的臉頰旁。


  “我喜歡你。”


  蘇瑾言的身子被他逼得壓在欄杆上,硌得背部發痛,樓下就是熱鬧非凡的人群,隻要有個人好奇地抬起頭,就會發現他們兩個人的不對勁。


  她早就知道風古月喜歡她,隻是沒想到居然一年之後還喜歡,可是這與她又有什麽關係,不過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罷了。


  “我不喜歡你,”她一字一頓,務必讓他聽清楚,“我對你沒有感覺,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風古月微微一怔,很快臉色就陰沉下來,“我心裏也清楚你不喜歡我,不然你也不會看著我和宋佳琪還有劉芸他們在一起了。”


  他的身子越來越近,一股難聞的煙草味混進鼻息間,讓蘇瑾言難受地蹙緊眉頭,想要離他遠一點,不由得又將話重複一遍。


  “放開我,你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


  風古月眼睛眯了眯,露出自嘲的笑容,“自從知道你父親殺人之後,我就覺得你很肮髒,居然是那種人的女兒,我以為我可以停止喜歡你的,但是知道你重返一中後,我就知道我做不到。”


  蘇瑾言不安地在他手腕裏掙紮著,盡量壓住語氣不讓他惱怒,“其實你可以做到的,畢竟我一介殺人犯的女兒,實在是配不上你。”


  她看似自卑的話起了反作用,風古月不僅沒有同意她的話,反而將她的手腕握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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