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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鬧太平 第二十八章:書信

  趙爽撚筆在硯台中點了一點,似乎是要給沈懿寫回信。


  趙孟如同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問道:“公子,你知道那小賊的住處了麽?”


  趙爽道:“我若是知道,你現在便已經是去找他的路上了。”


  趙孟繼續問道:“公子既然不知他住在何處,那回了信件,卻怎麽送出去?”


  趙爽提筆微頓,道:“他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信送過來,便一定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信取走。我將回信寫完之後,你便將它放在原來的地方。”


  “公子……”趙孟突然間插了一句,“要不我帶幾個弟兄在那裏埋伏著,隻要他一來,我們便將他擒了?”


  “你擒不住的。”趙爽筆端不停,時時往硯中點墨,卻一邊說道,“再者說了,這般小手段,傳出去,豈不是說我趙爽怕了他不成?你若是這般做了,正恰恰入了他的彀中。敲山震虎、循循善誘、請君入甕,好一個一步三計,這小子快趕上我了。”


  趙孟笑道:“公子,依我看哪,若這小子當真有這本事,,當初就不會讓他爹陷入咱們的埋伏了,也不會到現在才過來蹦噠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趙爽緩緩說道,“你今夜去‘百騎軍’裏挑幾個人,讓他們陪你去找幾個前商故舊,幫我打探一下這個沈緒的兒子究竟有還有什麽來頭。記住,千萬怠慢不得……”


  話不停,筆也不停。話雖溫和,卻和紙上的墨跡一般字字千鈞。


  趙孟心頭一凜,連忙躬身應諾。


  趙爽說著話,毛筆便擱在了筆架上,吹幹了信紙,將之折好,伸手遞給趙孟,笑道:“記住了,一定用飛刀把這封信插在欄杆上麵。以後肯定還會有許多的飛書,總不能讓他送一次信,折一把刀子吧。別人會以為咱們府裏缺兵器的……”


  三年半之前,因為自己不能洞察趙爽的假探馬、假結盟、假軍報的一步三計,致使沈緒決策失誤,將近六千將士冤死沙場。同時趙爽的威逼利誘,將商國諸軍收複,甚至於令其自相殘殺,這一切的一切,都表現出了當年那個僅僅二十一歲的年輕將軍的胸中格局。


  擊人擊氣,亂而勝之。說不佩服他,那是假的。沈懿知道這個世界沒有《孫子兵法》傳世,但那趙爽,卻完完全全的將《孫子兵法》的第一句“兵者,詭道也”發揮的淋漓盡致。


  至於沙場之上,更是“戰勢不過奇正,奇正之變,不可勝窮也”教科書級別的演示。這也是沈懿今日留書,為何發問的是“奇正之道”。


  沈懿在守孝的三年裏


  ,無數次的發問自己。如果抹去自己後世的記憶,再去和趙爽相比,自己還有幾分勝算。


  而正是先手失子的刺痛感,讓沈懿沒了敢於同趙爽直麵應對的勇氣。這也是他為何,想著去借用外物——借用幽州,借用綠林道——才敢來與趙爽邀戰的原因。


  然而,自從煙雨樓聚義之後,沈懿突然發現自己想明白了。當初的趙爽不過是身在暗處,以無心算有心,才令自己功敗垂成。如今攻守互換,為何便不能一戰?

  再有,前世的記憶在自己的腦海中,那便是自己的東西。為何還要想如果沒有這些東西自己將會如何如何?


  自己不是趙爽,又如何知道趙爽如何不是與他一樣,是個異世來的漂泊客?


  就像誰又知道,李白是不是另一個世界穿越到唐朝去背詩的?他可是自稱謫仙人的……


  沈懿看到了趙爽的那一刹那,三年前的哪些自卑懊惱終於消逝無痕。他的心底,在家仇國恨、綠林興衰、黎民生計之外,悄然多出來了一份執念,那便是,如何才能與這個三百年一遇的兵家奇才一較高下。


  沈懿的心中橫著一個念頭,唯有在真正的戰略戰策上擊敗這個奇才將軍,才算是真的將他打敗。暗殺?鬥殺?多麽不入流的東西啊。


  沈懿一直覺得自己適合做一個陰謀家,雖說太過陰暗會讓自己少了做事的堂堂正氣。可在這世上求存,本身就是身在泥沼,有那個人能夠獨善其身?他決定露出自己的爪牙,光明正大的向趙爽示威,光明正大的說出我要打敗你的話。


  在這個趙爽實力遍布的大興城裏,自己太過於光明正大的挑戰,定然會引起所有人的關注。趙爽會查自己,周霖會查自己,站在周霖背後的那個俯視蒼生的周堅,也一定不會放過自己。


  他自從方陘石穀之戰後便潛藏行蹤,隱匿於野,除幽州和太行山外諸事莫行,他不信,除了自己的師承以及與雲台的關係之外,他們還能查到什麽。


  沈懿已經開始編織一張大網。請教會變成雙方的紙上談兵——真真正正的紙上談兵。雖不是手談,卻勝過手談。通過這一封封往來信件,他可以推算出遠在十裏之外的這個對手的各種習慣,可以領會這個對手的各種手段。


  沈懿一夜未眠,他即興奮又緊張,就像是坐在了前世的高考考場之中。自己的對手,正在一步步揭開麵紗,而自己,卻將攜著綠林的興衰與洗刷不盡的家國仇恨,攜著億兆黎民的苦痛,不斷的蓄力,準備給他雷霆一擊。


  趙爽的回信寫的很快,安逸的睡了一夜,第二日精神飽

  滿的上了早朝,周堅正在規劃南征的事宜,算來也快到了時間了。自己提了幾點戰時物需,諸如戰船之類,回府的時候,便在小侍的話裏得知,重新插在欄杆上的飛刀和信封,已經不翼而飛了。


  趙爽笑了一笑,便在書房裏聽周霖的回稟。而沈懿,卻在驛館之中,與田光戚承業二人,看著回信皺眉頭。


  趙爽的字體乃是枯燥而灑脫,絲絲露白的飛白體,又略帶了些草意。若不是沈懿懂得名家字體多一些,還當真看不明白。


  都說字如其人,這般放曠而又草率的字跡,如何會是一個治軍嚴格的名將的心境?

  這家夥這是從一開始就給自己繞圈子啊!


  沈懿歎了口氣,便將信從頭到尾的讀了下來,卻隻見紙上滿滿當當的寫到:


  “夫正兵者,行軍麵敵也;奇兵者,佯北殲敵也。行軍以正兵,行以偏箱車,駐以鹿角營,且行且固。臨敵,輔以陣型,壓製邊角;少時近戰,或佯北誘敵,或奇兵突擊,或置拌馬坑陷,此謂奇兵。奇兵誘之、取之,正兵圍之、懾之,謂奇正相合也。”


  “這是《李衛公問對》啊!”沈懿心中暗呼。雖然與記憶中的《李衛公問對》原文有所出入,但是,全文中,從陣型到用法,竟是絲毫不差。一時之間,沈懿都有些懷疑,這個趙爽,是不是與他一樣,也是一個穿越眾?


  戚承業不懂兵法,田光卻能看得出好壞。見了趙爽的回信,不由得歎息道:“此人大才,當真罕見。”


  他這句話等於沒說,從沈懿認識他到現在,不過是半個月,他便將終南先生、“曹先生”、雲台、自己以及這個趙爽稱之為大才。似乎大才乃是他對人最高的評價了。


  不去管他,沈懿繼續看到:

  “然,我以正兵行軍,固守嚴當,不為誘動,君當何解?”


  於是球便被踢回來了。趙爽的話言簡意賅,結尾卻多了一個設問。沈懿緩緩點了點頭,若隻是一人出招一人拆招,出招者固然能看清拆招者的精妙,拆招者固然能看到出招者的學識,可畢竟不能兼顧。


  而今日做了回複,同時發問,便是一個回合的交鋒。沈懿知道趙爽這是開始把自己當作對手看待了,心思一轉,便取來筆墨,自己開始寫回信。


  “偏箱車雖利行,糧草輜重猛火油則並與車上;鹿角雖銳,然不及沙土背墊。以士卒五十擔土,覆蓋鹿角成堆,則騎兵可度。以火攻偏箱車,則偏箱車盡毀。或曰鹿角擔土,安能不察?先以箭手斬殺哨位,而後襲之。”


  “而今,我以火器取勝,君為之奈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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