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夜裏,令狐衝做了個夢,夢裏自己又回到了華山上,春日豔陽映照著桃影灼灼,樹影斑駁,石上清泉潺潺,鳥兒歌唱。原來正氣堂的廢墟上修了一座新的大廳,周遭也蓋起了數十間別致的廂房。一眼望去,依稀就是往日華山派的樣子。
數十名素白衣衫的華山弟子正在正氣堂前練劍,這些弟子的都是新進華山門下,他們中年齡大的不過二十歲,小的隻有八歲九歲的樣子。令狐衝自己穿著那一身藍衣,將華山劍法傳授給這些新來的弟子,這些弟子的天賦比他自己的師兄弟要好的多,很快都能領會劍法的要領。
一個粉衣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跑到令狐衝身旁,女孩大概七八歲的樣子,一頭烏黑的長發,整齊的披在身後,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轉著,那張俏皮的小臉,儼然就是東方不敗的樣子。
小女孩撲到令狐衝的懷裏,奶聲奶氣的說道:“爹爹,小曦今天已經學會了破箭式了,爹爹你說,我是不是很厲害。”
“是啊,我的曦兒最厲害了,長大後一定會是個天下第一的女俠,和你娘一樣,而且還會是個大美人。”比起上次夢裏的曦兒,她這次已經長大了很多,個子高了不少,一身粉裙顯得俏麗靈動,也長的更像她母親了,活脫脫就是一個小東方不敗的樣子。令狐衝看著那張和東方不敗幾乎無二的小臉,寵溺的將她抱起。
“爹爹,你在教這些哥哥姐姐練劍麽?為什麽不是娘親來教,爹爹你不是說娘親的武功天下第一麽?”小女孩好奇的問道。
“還有,為什麽我是自己一個人學劍,而不是和這些哥哥姐姐一起。”曦兒明亮的大眼睛看著令狐衝,小腦袋中似乎有無限的好奇。
“曦兒,你娘的武功不適合他們學。然後呢,其實你可以和這些哥哥姐姐一起的,隻要等你在大一歲就可以了,到時候,曦兒你就是我們全華山最小的小師妹。”
“哦,姐夫,怎麽了,和姐姐都在一起這麽多年了,還念念不忘小師妹啊。”一身粉衣的儀琳提著劍走了過來,臉上堆滿了促狹的笑容,渾然不似初見時,那個懵懂無知的小尼姑。
“儀琳師妹,你莫要取笑你姐夫了,我隻不過是隨口說說。我現在心中,就隻有你姐姐了。”令狐衝道。
“儀琳師叔好。”華山弟子也齊聲向儀琳問好。
儀琳點了點頭道:“姐夫,儀琳當然知道你對姐姐好,不然的話,我可不會放過你的。”
“儀琳,你現在越來越蠻橫了,看來還真是定逸師太的親傳弟子,有其師必有其徒啊。”令狐衝也揶揄道。
“令狐衝,儀琳,你們兩個在說什麽?”清脆的女聲傳來,令狐衝循聲望去,便看見東方不敗笑盈盈的站在不遠處的桃花樹下,依然是那身紫衣黃裙,說不出的明豔柔媚,幾篇花瓣還落在她的頭發上,恍如她第一次穿著這身衣服上山看望他時的情景。
東方不敗的肚子明顯鼓起,走路也有些不便,令狐衝將曦兒放下,快步走了過去,扶著東方不敗,口中不住的輕聲道:“小心點,你現在還有著身孕呢。”
看見二人情景,儀琳和所有華山弟子都不禁偷笑,有些年紀稍大的弟子,性格跳脫的開始切切私語。小曦兒也大聲喊著娘親,蹦蹦跳跳的撲了過來。
“師娘好。”華山弟子見東方不敗走進,齊聲鞠了個躬。令狐衝看著身邊的妻子女兒,聽著眾弟子喊著師娘,感覺無比的心安。
忽然眼前一片白蒙,之後複又變的明亮,還是春天花紅草綠的樣子,依然是華山上,隻是這次眾人不是在練劍,而是在廣場上念書。
那位夫子,正是被令狐衝趕走的那個,令狐衝記得自己曾經用彈弓射中了他的額頭,還用繩索將他絆倒。如今夫子正滿臉笑意的說道:“令狐先生,昔年我受令師嶽學生邀請來華山講學,你還是個頑皮的孩子,如今也成了一派掌門了,還是名滿天下的英雄。”
“那是小子我不懂事,以前對夫子你多有冒犯,令狐衝這就給夫子你陪個不是。”
“不妨,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再說了,誰沒有過年少輕狂的時候,以前反而是老夫我顯得太過死板苛刻了。令狐先生,東方教主,請。”
“好,那我和東方就一起來聽聽夫子你的課。”東方不敗的肚子更大了,孩子似乎馬上要出世了。她恬靜的坐在一旁,手中拿著一本詩經,指著書上的字,叫曦兒在一旁一起看。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令狐衝看見東方不敗一臉笑容,和小曦兒說的正歡,令狐衝偷偷的靠上前,東方不敗也沒發現,令狐衝便看到了這樣一行字,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他已經懂得了一些詩經裏的文字,便念了出來。
東方不敗的臉色微紅,立刻將書合了起來。不過令狐衝念的那麽大聲,所有的人都聽到了,華山弟子和夫子也都笑了出來。
“令狐先生,相貌堂堂,品行高潔,當的起君子之名。”夫子笑道:“令狐先生和東方教主乃是神仙眷侶,一對璧人,夫子今天也有幾句詩送給東方教主。”
“夫子,願聞其詳。”令狐衝道。
“其始來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進也,皎若明月舒其光。”夫子搖頭晃腦的念著,華山弟子也跟著念了起來。
“夫子這幾句好,我還看過這幾句,雖然不很明白,但我覺得挺配東方你的,披華藻之可好兮,若翡翠之奮翼。其象無雙,其美無極;毛嬙鄣袂,不足程式;西施掩麵,比之無色”
“令狐衝,我讓你多看看書,你平時都隻看這些的麽,記得這麽熟。”東方不敗忍不住揶揄道。
“振繡衣,被袿裳,穠不短,纖不長,步裔裔兮曜殿堂,忽兮改容,婉若遊龍乘雲翔”令狐衝繼續念著,搖頭晃腦,此刻倒是更像個夫子。
“爹爹,你在念什麽呀,曦兒好像不懂呀,不過聽起來很好聽啊,是不是在誇娘親呢。”
“等曦兒長大後就懂了。”
耳邊回蕩著曦兒清脆的笑聲,令狐衝從夢境中醒來,四周一片寂靜,唯有夏日的蟲鳴相伴,陣陣清風吹入廂房,帶著一絲水星氣兒,隱約可以聽到陣陣笛聲,清揚悠遠,絕沒有擾人清夢的嘈雜,隻如清泉流淌,令人舒暢。
令狐衝披上大衣,推開廂房的門,走了出去,月亮已經西沉,草地上,一大群螢火蟲在飛舞著,和星光交相輝映。望山亭中,一個窈窕的倩影正迎風而立,笛子聲正是從亭子中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