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雪蘭
雪蘭·莫爾，極北雪嶺的安林人。
極北雪嶺因神秘力量引發的大雪災而被摧毀後，安林人四分五裂，有的南下進入到聯合王國，有的向東出海。
更多的，則向西遷徙到大雪原，比如雪蘭所在的莫爾氏族。
後來，西遷的大部分氏族都被大雪原酋邦吞並。
莫爾家族則投靠到酋邦的一位大君麾下，整族成為那位大君的斥候部隊。
雪蘭·莫爾長大成年後，順理成章的就成為了一名間諜。
此番南下進入聯合王國探聽軍防密文，是為了在即將到來的戰爭中，幫助氏族建功立業，在大雪原酋邦更好的站穩腳跟。
銀冠公國是聯合王國的東北邊境，與北方雪原隔著一片冰湖帶，每當凜冬到來，冰湖都會凍上厚厚冰層。
雪蘭·莫爾每年就是在冬季，通過冰湖帶往返聯合王國和大雪原酋邦，遞送消息或接受命令。
為什麽不通過飛鴿，或其他飛禽傳遞消息？
不說兩地迥然相異的環境、氣候，在這荒原世界，到處是領域意識極強的猛禽、怪物，根本無法順利傳遞信使。
其實小河堡不在雪蘭·莫爾的計劃之內。
隻是這座小城建的位置比較特殊，出於職業嗅覺，便想探聽一下。
沒想到，小河堡的市長家中一個很不起眼的男人，竟然是個術士，還養了條翼爪飛龍！
她脫了身，卻受了重傷，自知沒有能力逃離河堡，想到了齊博。
雖然隻是偶遇，但間諜生涯培養出的敏銳，讓她很快發覺出齊博的不同之處——
是安林人，卻沒有安林男人那與生俱來的冷峻；
像個遊俠，行為舉止卻比貴族更加貴族，和他相比，雪蘭曾見過的銀冠大公隻像個鄉下村夫。
齊博在進城前，將獵魔人手提箱隱藏了起來，他又背著怪異的雙劍，雪蘭沒有發現他的獵魔人學徒身份。
總之，在雪蘭·莫爾眼中，齊博是個極其神秘複雜的男人，
特別是懷疑齊博是“背約之王”——安林王族的後裔後，她更是多了份其他心思。
……
雪蘭醒來，發覺自己在一個陌生的臥室裏。
房間裝飾並不華麗，但壁畫，花瓶，地毯掛飾，布置的都很細致協調，顯示出主人費了不少的心思。
“我的傷。”
撐起虛弱的身子，側過肩膀扭頭察看背後傷勢。
已經裹上了厚厚繃帶，傷口帶有絲絲的涼意，顯然還塗抹了草藥。
“我的衣服？”
雪蘭猛地反應過來，自己全身上下，竟然隻有件寬鬆睡袍。
吱呀，臥室門被推開。
雪蘭迅速縮回身子裹上被褥，肩膀甚至因用力過猛砸到了床上，痛的她直皺眉頭。
“哎呀你醒了，我去告訴希羅大人。”
一個清脆女聲響起，隨即腳步聲就要離開臥室。
這時的雪蘭已經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情，理清了狀況。
密室中的場景在腦中一閃而過，雪蘭推開蒙著頭的被褥，叫住準備離開的身影：
“夫人，請停下。”
瑪麗疑惑的回過頭，看著從被褥裏探出的半截身子，想起了幫雪蘭更換血汙皮甲時的場景。
那纖細的骨肉，白皙的皮膚，因痛楚皺起的眉角，柔媚可憐的模樣令她一個女人都覺得我見猶憐。
小婦人又開始腦補淒美的愛情故事，暗道怪不得希羅大人如此著迷啊。
雪蘭有些納悶，這位年輕美麗的少婦，怎麽突然就站在門口發起愣了，隻好又道：
“夫人，請問我的衣物呢？”
“哦，希羅大人嫌髒，都燒了，我給你準備了我的衣服，可能不合身，你先試試。”
瑪麗回過神，急忙走到床尾的大衣櫃前，一邊說，一邊往外掏衣服。
蕾絲胸衣，絲綢內襯，蓬鬆褶裙，鬥篷樣式的金邊外衣，披肩.……
一件件華麗舒適的女士服裝落到床邊，雪蘭看到直皺眉，伸手阻止善良的小婦人，認真道：
“謝謝夫人的好意，但我想要些方便行動的衣服，比如襯衣，獵裝長褲之類。”
“淑女怎麽能.……”
興致被打斷的瑪麗，就要嬌嗔抱怨。
說了半句，猛地想起眼前這位不是普通的閨閣少女，而是個敵國間諜，連忙改口道：
“哎呀，我去找找我丈夫的。”
半個多小時後，皮靴束腳褲，襯衣馬甲，一身勁裝的雪蘭走出臥室。
雖然臉色蒼白，身子也很虛，但渾身透出了一股颯爽風姿，另有風情。
齊博在客廳壁爐旁的餐桌上吃著早餐，心裏一直在關注雪蘭臥室的動靜。
聽到聲響，扭過身看見雪蘭的男裝模樣，眼前一亮，心裏越發喜歡。
於是側過身，一手搭在椅子上，一手瀟灑的揮舞，笑道：
“早啊，要吃點麽？”
齊博的這一番做作表現，讓雪蘭暗自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
繞過浮誇的男人，無視那男人特意留的座位，徑直走向餐座另一側。
這時，她看到齊博對麵，竟然坐著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正鼓著臉蛋怒視齊博。
“我不要吃雞蛋！”
小男孩奶聲奶氣的叫著，揮動手中的木勺，用力拍打麵前的盤子，朝齊博示威。
悄悄的收回坐姿，齊博連忙用調戲小孩來掩飾尷尬，捏起桌上雞蛋湊過去：
“不可以哦，小孩子要多吃雞蛋才能長高高，來張嘴，哥哥喂你。”
“我不要不要。”
小男孩用力的甩動腦袋，躲避齊博的喂食。
“羅伊，要有禮貌。”
瑪麗端著烤熟的麵包，從廚房裏走出來，先是訓斥了兒子，又衝雪蘭露出溫柔笑容，問道：
“雪蘭小姐，衣服還合身麽？”
“謝謝夫人，可以。”
雪蘭感恩的回答道。
“那就好，你的身體還沒恢複好，多吃點。”
瑪麗立即笑逐顏開，特意將熱氣騰騰的麵包，放到雪蘭麵前。
齊博湊趣道：
“你叫雪蘭？很好聽的名字。”
雪蘭優雅的切下一塊麵包，看了齊博一眼，諷刺道：
“背約之王的後裔，竟然取名‘希羅’，也真是諷刺！”
希羅，在安林人的語意中，有獸王幼崽，英雄之子，成長中的王者，未來領袖之類的意思。
齊博是對眼前女人很有好感，但舔狗不得好死，立馬反擊道：
“雖然我真不知道什麽背約之王，但您這麽厭惡，為啥還找我求救呢？”
那語氣，氣的雪蘭喀嚓用力咬了口麵包，牙齒崩的脆響。
齊博把調戲小孩的雞蛋扔進嘴裏，一邊咀嚼，一邊悠悠道：
“小心牙，要是斷了，說不定你的間諜生涯就到此為止了。”
“閉嘴！咳咳，咳。”
雪蘭差點被麵包噎住。
齊博搖了搖頭，倒杯水，推到女人麵前。
摸到手邊有水杯，雪蘭連忙抓起喝下，等到喉嚨順暢了，手中的水杯放也不是，拿也不是。
最後隻能哼一聲，扭過頭不看齊博，埋頭填補空虛的身體。
半響後，忽然低著頭，弱弱的問了句：
“為什麽斷牙，會關係到間，不，我的職業？”
“什麽？”
齊博一時沒聽清，反應過來後，露出個壞笑，一本正經的認真解釋道：
“你想啊，牙斷了，你得鑲個金牙吧，那夜裏行動時，一張嘴，明晃晃的金光，不得立即暴露。”
“不可能，我們會蒙麵，還會注意呼吸節奏，隱藏的.……”
雪蘭剛要反駁，回過神來，頓時一張臉漲得通紅，咬著嘴唇恨恨罵道：
“輕浮！”
“哈哈哈”齊博捧腹大笑。
邊上的小男孩氣呼呼的叫起來，不滿齊博搶了他的雞蛋，還那麽囂張：
“壞人，我的雞蛋。”
“羅伊，媽媽再說一次，要有禮貌！”
瑪麗立即嚴厲的教訓兒子。
齊博朝小孩眨眨眼，從餐座的籃子裏捏出一顆新的雞蛋，在手心裏轉悠著，笑道：
“你要吃了？”
小男孩看看眼前雞蛋，瞅瞅齊博，見齊博故意舔了下嘴唇，立馬叫道：
“我吃。”
一眾大人齊齊笑了起來。
雪蘭也不自覺露出個微笑，覺察到齊博的目光後，立馬隱去。
瑪麗笑著笑著就傷感起來，這幅溫馨場景，令她想起了死去的丈夫。
齊博和雪蘭都是察言觀色的人，很快發現了小婦人的悲傷。
雪蘭想要開口安慰，被齊博搶先打斷。
“瑪麗夫人，你和房產買家約的什麽時間，是不是快到了？”
小婦人立即從傷感中抽離，現實還有很多事要處理呢，自己要為孩子扛起這個家。
“我們約的早餐後，馬上就該到了吧。”
瑪麗說罷，猶豫著看看齊博兩人，低聲道：
“你們，要離開了麽？”
齊博沒說話，默認了，他不想連累母子倆。
雪蘭卻突然問道：
“夫人，您要賣掉房子離開這裏？”
昨晚她的意識斷斷續續，大致清楚是齊博，帶她藏進了這戶人家裏躲避追兵。
細節並不明白，比如，她並不知道瑪麗殺了人的事。
“是啊，我丈夫其實還有些產業沒處理，可昨天的事，唉，隻能盡快返回鄉下了。”
昨天的事？
雪蘭狐疑的看看齊博，又看看瑪麗，見兩人沒有解釋打算，隻好開始講訴自己的計劃。
“不行！”
齊博立馬反對道：
“我們倆的特征太明顯了，根本不可能瞞過城門守衛。”
“我有隱藏的辦法。”
雪蘭反駁道。
“那也不行！”
齊博的臉色變得非常嚴肅，盯著雪蘭凝聲道：
“我不怕死，所以你算計我，無所謂，但你不能隨便牽連普通人。”
他昨晚之所以跳進瑪麗的院子，並非隨便選的。
路過房頂時，他親眼目睹了瑪麗被欺辱的過程，本想順便幫一手，瑪麗竟然反殺了。
想到追兵順著他的蹤跡很快會趕到，如果發現了這場自衛凶案，也是受他牽連。
於是齊博才現身，順水推舟的一箭雙雕。
而現在，雪蘭竟然想要混進瑪麗返鄉的車隊裏，借此逃離小河堡。
這樣必會會牽涉的更深，更何況，瑪麗還有孩子。
齊博無法接受。
柔弱的小婦人，卻忽然打斷兩人的爭辯，用力的點頭道：
“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