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屍體
“蛙鬼”
黑色的頎長身軀出現,轉動猩紅的眼珠,打量塔樓一會兒,悄然靠近。
夜色已深,蛙鬼融入黑暗,隻剩腹部的一抹雪白。
齊博將灰馬栓到河床邊一個爛木樁上,輕聲拔出銀劍,雙手緊握。
“咕呱”
蛙鬼的呼喚,自那點搖曳火光處傳來,打破了深沉的靜謐。
齊博心下一定,緩緩走過去,但並未放鬆警惕。
血腥味越靠近,越濃厚。
傾塌的塔樓半截在河床上,半截倒在幹涸的河底。
岸上的殘破部分,四麵漏風,頂上夜空閃爍,算不上遮風避雨之所,隻能稍作憩息。
一個簡易的鐵架,掛著個銅壺,下麵火焰的火舌正盛,壺裏的水,咕嚕嚕沸騰冒泡。
火光映照中,五具仰躺的屍體侵泡在血泊裏,肚子全被劃開,內髒不翼而飛。
角落的黑暗處,放置的刀劍弓弩,包裹行囊,整整齊齊的沒有一絲亂象。
齊博捂著鼻子走進塔樓,見到的就是這幅驚悚而詭異的景象。
如果不是已經經曆豐富,齊博恐怕當場嚇得屁滾尿流,即使如此,也讓他瞪大了眼睛。
“我去?”
噠噠噠,蛙鬼舌尖不時吞吐,眼珠不停轉動,在上方的木梁間來回爬動。
有個同伴在,幾個深呼吸後,算是安撫住跳動的心髒,齊博開始思索起來:
“財物沒動,不是劫匪,那是仇殺?
武器沒來得及取,要麽死於一瞬間,要麽先失去控製,而後被殺。”
隻是瞥了一眼那被肋骨掀開,裸露的空蕩蕩髒腑,齊博就眼角直跳,連忙收回視線。
“水還在燒,柴火也沒有燒盡跡象,那麽,事情是剛發生的?”
“還有最大的疑點,這些人內髒去哪了?”
血淋淋的內髒,總會濺到血的啊。
可仔細察看半天,塔樓裏的血跡隻有屍體身下的血泊,除此以外,再沒一丁點的血。
“就算是攪碎在血泊裏,也該留點殘渣,不然就是……”
被當場吃掉了,吃的幹幹淨淨!
齊博猛地浮現出一個念頭,隻覺一股冷氣直衝頭頂。
隨後,這念頭如病毒般迅速侵染整個腦海!
齊博慌忙退出塔樓,猶豫入口狹窄,不慎撞到了木牆。
嘭,一個直挺挺的黑影猛地砸落下來。
“艸!”
齊博脫口驚叫,嚇得魂都飛出去了。
緩了好一會兒才定下神,接著裏麵的火光,湊近黑影一看,竟然是個少年屍體。
十三四歲左右,耀眼的金發,紅色的華麗內襯服飾,一身皮革縫製的魚鱗樣式護甲,腰上還有插著把精美匕首。
一個英姿勃發的少年人,可能出身不低。
可惜死的並無尊嚴。
那眼珠的暴凸,慘白的扭曲臉色,以及下身隱隱傳來的騷臭味,顯示了少年是被嚇死的。
“什麽樣的情況,會將人直接嚇死?”
站在塔樓外,再向裏看,火光彷佛是某種詭秘存在的閃爍目光,透著貪婪,恐怖與暴虐。
“蛙鬼,快出來!”
齊博大聲呼喊,他的嗓音在顫抖。
蛙鬼從塔樓的天窗爬出來,一躍而下,在空中擺動身軀,輕盈的落到齊博身邊。
“你沒有發現異常麽?”
齊博看著蛙鬼閑適的姿態,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了。
同樣是異類,難道不該對這些詭秘之物,感覺敏銳的麽?
“難懂隻是我在自己嚇自己?”
齊博開始自我懷疑。
“咕,咕呱”
蛙鬼轉動猩紅眼珠,回應齊博——
它很享受血腥味。
齊博臉色一黑,同時心裏暗自嘟囔:
按照那祭司所說,這座塔樓不知道有多少人借宿過,都沒出過問題。
為什麽我來,就遇到這麽詭異瘮人的事?
天上烏雲密布,月亮被層層雲霧遮擋,遠處陰影起伏,天地一片晦暗。
荒野的風呼嘯著卷過山丘,穿過幹裂的河床,吹動了某處的鬼火,忽明忽暗,似有鬼影飄忽。
獵魔人傑夫說過,荒原的午夜即是魔力最激蕩的時候,千萬不能露宿野外。
齊博一時陷入進退兩難的窘況。
“不行,拚一把。”
叫來蛙鬼護身,齊博慢慢沉下心神,放空意識,用本能去追尋那熟悉的感覺。
幾個呼吸後,就像是被某種神秘力量拉住,身體無限下墜,嘩啦,墜入詭異冰涼的深海之底。
恐怖的壓強瘋狂擠壓他的肉體,口鼻被“海水”堵塞,呼吸停滯,五感喪失。
靈魂,則充斥著一種詭異的漂浮感。
齊博艱難的睜開眼,瞳孔蒙上了幽暗水霧,視野變成扭曲深邃的深海世界。
深海視覺!
“隻有一秒的時間,抓緊!”
強烈的窒息感,不僅讓他的思維遲鈍,似乎連時間都遲緩了。
“呼,呼,呼”
下一秒,齊博眼中的幽暗水霧褪去,他立即開始大口大口的呼吸,喘氣。
直到臉上的充血散去,齊博才緩過來。
“咕呱”
深海視覺狀態的齊博,讓蛙鬼有些懼怕,此時立即欣喜的叫了一聲。
“哈,真是自己嚇自己,沒病嚇出病。”
齊博用深海視覺沒發現任何的異常,看來就算是些髒東西,也已經離去。
不過塔樓裏麵那麽重的血腥味,還有滿地的慘烈屍體,用完深海視覺的齊博滿身疲憊,懶得大半夜去處理了。
最後在外麵的避風處,生了把驅寒的火堆,又從那些遺留的行囊裏扯些皮物毯子。
簡單布置完,齊博一屁股坐在火邊,再也懶得動彈。
用一袋果酒賄賂蛙鬼,讓它值夜,齊博吃了點東西後,很快縮進毯子裏睡去。
穿越以來,曾經的所謂失眠熬夜,全都遠離了齊博。
即使深處荒野,他依舊睡的香甜,因為實在太累。
齊博是被尖銳的鳥叫聲吵醒的。
天色將明未明,腳邊的火堆早已沒了熱氣,身體有點涼。
齊博迷糊著環顧四周,很快找到了吵醒他的凶手。
禿鷲。
幾隻循著腐屍味道而來的禿鷲,在上空盤旋嘶鳴,沒敢下來是因為趴在塔樓外的蛙鬼。
這些凶禽雖然看不見蛙鬼,但敏銳的感知到了危險氣息。
用力揉揉臉,齊博罵罵咧咧的起身,仰頭衝蛙鬼叫道:
“趕走這些畜生,吵醒了我,還想吃,沒門。”
蛙鬼衝齊博叫一聲,噠噠噠,向更高處爬去,然後朝一隻俯衝的禿鷲,嗖的射出長長舌頭。
“嘎”
那隻愚蠢的禿鷲似乎要衝進塔樓的天窗,結果被蛙鬼的舌頭瞬間擊中,身體一僵,挺著翅膀直直的落進塔樓。
其餘的禿鷲嚇得連聲驚叫,抖落漫天羽毛,飛快逃離。
“好,今天嚐嚐烤禿鷲的滋味。”
齊博一邊大聲叫好,一邊活動著筋骨關節朝塔樓入口走去。
“可別掉到血裏,也別沾上屍體了,太惡心。”
幸好沒讓齊博失望,禿鷲在半空就恢複了行動,正在塔樓裏來回盤旋呢。
“正好試試這把新得的弓弩。”
昨夜翻毯子時,不僅摸到了幾袋錢幣,也順手收起了一把弓弩。
當然,齊博並沒打算白拿,準備臨走前將這些屍體安葬了。
拿的東西,都是酬勞。
“屍體?”
齊博忽然覺察到似乎有些不對勁,轉身看向火坑邊上,被他用布匹,遮蓋起來的屍體。
“一,二,三,四,五,呼,沒少。”
剛鬆了口氣,齊博猛地一愣:
“那個少年的屍體呢?!”
啪,齊博的腳腕突然被一股冰涼纏住。
一隻慘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