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沼澤
離開營地，齊博兩人沒有原路返回，而是斜穿過紅櫻果樹荒原，徑直前往西南麵的沼澤。
令人意外的是，重新進入樹林不到一小時，就開始聞到沼澤地的腐腥味。
傑夫看看身後，仿佛還能看到荒原上的營地，恍然道：
“原來如此！
我忽視了沼澤地的範圍，沒想到它看起來不大，卻占據了近半山林。”
齊博揣測獵魔人的意思，試探問道：
“你是說，襲擊我們的怪物，就是沼澤巨蟒了？”
傑夫搖搖頭，說道：
“不一定，根據你們，不，你的同伴們的死亡傷勢推測，不像蛇類的襲擊方式。”
齊博是心髒被挖，而神廟裏的其他屍體，無頭的，身體被撕裂的。
就是沒有中毒或被絞纏窒息的，與其說蛇類怪物，更像猛獸的襲擊。
不過想了想，齊博浮誇的比劃兩下，叫道：
“也許那不是普通蟒蛇，是蛇妖啊！”
“有道理，總之先去偵查下吧。”
傑夫點點頭，認同齊博的判斷，繼續領路。
其實他還注意到了另一個問題——
兩人山林探索了大半天，竟然沒遇到什麽野獸，別說熊，虎，狼，連麋鹿，猞猁，狐狸都沒有。
齊博認為是獵魔人的氣息，導致野獸自動退避，但傑夫知道，並非如此。
有某種更可怕的東西，讓野獸恐懼，進而逃離此地。
“沼澤，蛇怪.……難道是沼澤獨眼蛇？”
但是那種怪物，一般活躍在高原沼澤，而且對棲息地的環境要求很高。
這裏的山地沼澤，根據傑夫之前所見，濕度不高，生態係統薄弱，養分貧瘠。
最主要是，魔力非常的淡薄！
別說沼澤獨眼蛇，如此貧瘠的沼澤地，連常見的沼澤食腐類怪物，沼澤食屍鬼，乃至腐屍都沒有。
他當時路過，沒有感受到活躍的魔力，所以隻是匆匆一瞥，當作尋常地貌，並未在意。
“按照常理，是不會誕生如此殘暴的蛇怪的，奇怪。”
隨著前行，地勢向下，腐味和泥潭腥臭味越來越濃。
很快，粗大的樹木逐漸轉變成另一種植物，類似齊博記憶裏的針葉鬆樹。
樹身又細又長，兩隻手掌就能環握，葉片則呈針條狀，一簇簇掛在枝條，下方光禿，僅在頂端聚攏個稀疏的錐形樹冠。
嘩啦，齊博腳下土石突然塌落，幸好被獵魔人扶住。
是個四五米寬的斷坑，邊緣土石鬆軟，坑底一條涓涓細流的小溪。
看情形，原來是條河流，水量枯竭後，三米多深的河床，幹裂後變成了個斷層。
河底溪水流淌的盡頭，就是一片低窪地。
渾濁的泥水，偶爾翻滾破裂的氣泡，零散的棕紅苔蘚，暗黃小灌木，蘆葦搖蕩，還有歪歪扭扭的針葉鬆樹。
“這是沼澤？”
齊博很是失落。
完全沒有他想象中的，汙泥翻騰沸騰，毒瘴之氣彌漫，蛇鼠出沒的恐怖。
“不就是一片水窪地麽！”
想起之前所謂沼澤窒息的死亡經曆，實在好奇，他是怎麽在這種水窪裏被淹死的。
隻能解釋為過於驚慌，喪失了判斷力與抵抗力。
“有點廢啊。”
齊博自我吐槽。
傑夫突然用肩膀輕輕撞了一下齊博，壓低聲音提醒道：
“有危險，別發愣！”
“危險？”
齊博一個激靈，從跑神狀態中驚醒，順著傑夫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道驚悚的爬行痕跡，自沼澤地蔓延進樹林深處。
大片的苔蘚、灌木被碾壓，水澤分開汙泥倒卷，岸上的針葉鬆樹大量的斷裂傾倒。
“我去!”
齊博粗略估量，那道痕跡足有一米多寬，難以想象其主人的恐怖身軀。
“在這藏好，我靠近探查一下。”
說罷，傑夫取下鬥篷，將手提箱留給齊博看管，正準備跳下河床，突然聽見齊博一聲怪叫：
“不要，你會摔死的。”
嚇得獵魔人差點腳下一滑，一頭栽下去。
“倉啷”
傑夫猛地拔出長劍。
齊博連忙後跳，抽幾下沒抽出背上的劍，隻好叫道：
“開個玩笑，玩笑啊，不至於拔劍.……”
“你在害怕什麽？”
傑夫一臉疑惑的看著手忙腳亂的齊博，溫柔解釋道：
“怪物隨時會返回，我拔劍是戒備。”
說著縱身一躍，三米多深的高度，輕巧落地，連發型都沒飄亂一絲。
隨後，獵魔人回頭望向齊博，語重心長的說道：
“膽子那麽小，可無法成為一名偉大的獵魔人。
也許我該在你的介紹信裏，請西倫維亞的導師們，鍛煉下你的膽子。”
齊博深吸口氣，黑著臉擺手道：
“趕緊去吧，馬上怪物都回來了。”
然後抱著獵魔人手提箱退後，找個樹樁一屁股坐下。
河底，傑夫笑了笑，隨後從脖子裏掏出狼頭徽章。
獵魔人的徽記不僅僅是表明學派，同樣是一種煉金法器，能夠在檢測到劇烈的魔力波動時，震蕩示警。
將徽記垂在胸前護甲外麵，傑夫右手持劍，左手浮空，隨時勾畫法印，慢慢接近爬痕。
獵魔人的謹慎，讓遠觀的齊博也心裏有點忐忑，準備偷摸研究手提箱的心思也沒了。
拽下背上長劍，扯掉包裹劍刃的裹屍布，警惕的觀望四周。
恐怖片裏，怪物都是突然襲擊，還最喜歡攻擊落單的。
“我是不是該跟上去的？”
“切，路上讓教我兩招獵魔人本事，竟然推脫。”
等了會兒，毫無異常，齊博開始胡思亂想了。
而他不知道是，傑夫探查怪物痕跡的同時，也在分心關注他。
看到齊博的狀態，獵魔人的心裏有些發愁：
傑夫之所以這麽看重齊博，試煉、天賦之類都是次要。
如今獵魔人組織，凋零的很嚴重。
原因？
十五年一次的巨大消耗，新生不足，確實是兩個很大問題。
但最根深蒂固的問題，其實是——
獵魔人常年的接觸魔物，服用魔藥以及使用魔環、魔法。
在這過程中，獵魔人會不斷接觸到的“深層世界”。
比如齊博服用同素靈進行“啟靈”，看見的恐怖異像；
開啟深海視覺，墜入的幽暗“深海世界”等。
難以名狀的恐怖，深邃的神秘，無時無刻不在侵蝕獵魔人的精神與肉體。
如此導致的獵魔人不斷發生異化，才是難以祛除的根本威脅！
而要抵禦來自神秘層麵的危險，唯有依靠性格，意誌，觀念等心靈力量。
也即是，獵魔人的“火種”。
所以，傑夫看重的，是齊博異於常人的特質，純粹樂觀，以及純淨的靈魂。
他認為齊博點燃的火種一定會是熾熱的，不滅的！
那麽傑夫為什麽發愁？
當然是齊博現在的表現過於心大，對危險缺乏敬畏，要知道，怪物隨時會來襲，而齊博，卻在發呆。
齊博再有天賦，再特別，死在成長路上，也沒用，隻是可惜。
也即是這時，傑夫決定讓齊博獨自前往西倫維亞學院。
危險隻有親身經曆，才會有深刻體會。
齊博當然不知道獵魔人的心理活動，他被另一個嚴肅問題困擾了。
“假如，我現在意外死亡，難道還要從神廟複活，重新來過？”
“直接在這裏存檔，不知道行不……”
然後齊博就感覺身體一輕，靈魂飄飄然離體，融入飛速流轉的光團。
刹那間，白茫茫一片，無思無想。
不知過了多久，齊博恍恍惚惚的醒來，卻見黑幕遮天，視野昏暗。
“天黑了？”
齊博還有些迷糊，嘟囔了一句，發現自己躺在地上，就要起身。
忽然一個手掌按住他的肩膀，耳邊傳來傑夫壓抑的警告：
“別發出聲！”
“什麽.……”
沒等他明白狀況，忽然聽見了熟悉又陌生的啜泣聲，頓時心頭一驚。
就見獵魔人傑夫伏在他身邊，前身支起，麵色凝重的眺望遠處。
他們已不在幹枯河床，而是在一處略微凸起的高坡上，濃烈的沼澤腐腥味，顯示他們就在沼澤邊緣。
齊博小心的轉身，向上爬動，和獵魔人並肩，俯瞰下方的窪地。
月色下，一個臃腫的扭曲身影，在泥水裏瘋狂的擺動，掩麵哭泣。
隻是個背影，都讓齊博感覺他的世界觀，崩塌了。
令人恐懼，又令人作嘔！
“什麽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