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相處
明媚的陽光穿過樹冠縫隙，以各種角度射下一道道傾斜光塵，絢麗溫暖。
漸漸深入山林深處，人跡稀少，地上累積的殘葉腐屍，腳踩上去軟綿綿，如在雲間。
兩個身影漫步在林間，沒有所謂的道路，走過去就是路。
獵魔人在前麵開路，長劍弓弩，灰色手提箱都隱藏在寬大的鬥篷之下，顯得背影非常雄壯寬廣。
齊博跟在其後，全身裸露的皮膚都裹著繃帶，包括脖子，隻露個腦袋，活像個複活的木乃伊。
他又學著獵魔人，將奪來的守衛長劍負在身後，一走一動，很怪異。
倒是沒有什麽淒慘氣息，因為那垂在耳尖、眉梢的鬆軟黑發，隨著風，不時的靈性跳動。
年輕的麵容，時刻充滿好奇的靈動目光，矯健的身姿洋溢著活力，陽光。
如果不是一身傷，齊博簡直像在春遊。
事實上，有獵魔人帶路確實輕鬆，野獸嗅到獵魔人的氣息，都會退避。
然而，獵魔人傑夫卻有些心累。
此世界崇拜太陽，最初的年月日時，都是根據太陽的循環粗略劃分。
後來經過前人們的演化，逐漸和齊博穿越前基本相似，包括度量衡。
之前獵魔人傑夫當著齊博的麵，掏出塊機械懷表時，直接將他驚呆了。
此時，距離齊博答應跟隨傑夫，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左右。
齊博並未當場加入獵魔人，用他的話說，他要考察考察，選擇職業要慎重。
從那時開始，獵魔人不斷見識到齊博那異於常人的跳脫思維，奇怪用詞。
還要忍受持續不斷的話嘮騷擾。
比如這沒安靜一會兒，齊博又開口了：
“傑夫，我有個問題？”
“說。”
獵魔人很冷淡。
齊博也不在意他的態度，認真問道：
“邪教問題，獵魔人管不管？”
“委托，報酬。”
“明白了！”
齊博瀟灑的打了個響指，又道：
“那大家都是同行，還是同伴，報酬能打折麽？”
獵魔人沒好氣的問道：
“你到底要說什麽？”
齊博忽的跳到前麵。
拔了兩下，拔出背後長劍，唰的舞個劍花，正氣凜然的叫道：
“我嚴重懷疑，索托村在搞邪教活動，所以，我們去拯救愚昧的百姓吧！
順便教訓教訓那個祭司，哦，還有一個胖子守衛，都是邪教同夥！”
傑夫瞥了眼左右橫跳的齊博，懶得搭理。
繞過幾棵大樹，視野開闊，出現個花草繁茂的空曠地帶。
前路可以延伸出好幾個方向，需要選擇了。
傑夫停下腳步，環顧四周，蹲下身摸索地麵痕跡，半響，又抓了把土聞聞。
經驗豐富的嫻熟老獵人，很快得到了想要的線索，隨即起身：
“走吧。”
獵魔人忙碌的時候，齊博自覺地撤到邊上安靜等待。
離開空地不久，他故態重施，傑夫實在頭疼，隻好道：
“兩個問題：
一，火神教會是王國唯一的正統教會，有問題，也輪不到外人插手；
二，你能付的起，獵殺一名火神教祭司的報酬嗎？”
對，齊博逃離的那個神廟，就是火神教會的聖堂。
其信仰的火神，號稱太陽之神投入人間的化身。
傳說曾在遠古降臨人間，傳授人類火的使用，將原始人引出愚昧，走向文明。
火神教是這片荒原世界上，人類最大聚集地——聯合王國的唯一正教！
也是傳說中的白金山聖約，簽訂者之一。
沒有前身記憶的齊博，自然不了解火神教的超然地位，立即反駁道：
“難道不能以正教之名，行邪教之事麽？”
“至於報酬，為民除害，行俠仗義的事，還要收錢麽？”
獵魔人忽然轉身正麵齊博，從脖子處的衣領裏，掏出一個圓環項鏈。
圓環有兩層，外大裏小，嵌套在一起，最內環，立著個呲牙咧嘴的狼頭。
“這是獵魔人的學派徽記，內環的狼頭，代表我是狼學派，獵魔人五大學派之一。
等你到了西倫維亞學院以後，就會自由選擇適合自己的學派。”
簡單介紹了獵魔人的學派，傑夫麵色嚴肅的指著徽記的雙層圓環，囑咐道：
”而這兩個圓環，則是我作為前輩，需要教導你的第一件事，這代表的是獵魔人的兩個誓約——
“超脫凡世，有償獵魔！”
齊博盯著狼頭徽記，想起穿越前玩過的一個遊戲，開始懷疑自己穿越到了遊戲世界。
可惜他並非硬核遊戲愛好者，隻是慕名體驗，出了新手村不久，因為其他事放下，就沒再撿起。
不過也隻是短暫懷疑了一下，畢竟遊戲裏可沒什麽火神教。
不知是慶幸，還是可惜，齊博心情有點複雜。
然而所謂的獵魔人誓約，頓時引起了齊博的吐槽，隻聽他怪叫道：
“有償獵魔？不收錢還不行？
這赤裸裸的拜金主義，必須批判。”
“不收錢當然可以。”
傑夫將徽記項鏈放回衣內，看著齊博的吃驚表情，眼角帶起一絲笑意：
“支付其他報酬就行。”
齊博頓時唉聲歎氣，嘟囔著形象崩塌，俠義何在之類的奇怪話。
傑夫選擇無視。
有時獵魔人忍不住，也會學著齊博的語氣，在心裏暗自諷刺道：
“希羅·哈倫不一定會成為最強的獵魔人，但以後一定會是最有名的。”
他在獵魔人中算是多話，不像其他獵魔人那麽沉默寡言。
而齊博，恐怕會顛覆獵魔人的形象。
他甚至懷疑，最強的魔藥的毒性，都泯不滅齊博的個性。
傑夫之所有能忍受齊博的刮躁，也是長久的孤身行走荒野，偶爾需要排解一下寂寞。
再說，完成這次委托，將齊博介紹去西倫維亞學院，自然會恢複過去的平靜。
“嗯，忍忍就過去了。”
獵魔人在心裏告訴自己。
這裏要說，索托村給傑夫的委托裏，齊博隻是小頭，主要目標，其實是殺死齊博的那隻怪物。
不止如此，他翻山越嶺來到這偏僻小村，也並非偶然路過，而是另有目的。
又在林中走了半個多時，林間路況逐漸惡劣，斷坑，塌陷，幹涸河床，崎嶇斜坡等等，林木也越來越稀疏。
直到高大的樹木徹底消失，進入一片起伏的荒野，到處是兩三米左右的矮樹。
每一棵矮樹都沉甸甸的，結滿綠葉果實，讓人懷疑是豐富的枝葉分散了養分，阻止了其長成大樹。
傑夫領著齊博，徑直爬上一個小高坡，鑽進坡上的矮樹叢。
撥開茂密枝葉，出現了個小型廢棄營地，遍地是幹掉的血跡。
幾天過去，火坑裏被鮮血浸泡過的泥土，依舊猩紅，鬆軟。
站在營地裏，空氣似乎都夾雜了血腥味，讓齊博有些反胃。
正要詢問以轉移注意力，忽然想起獵魔人說過的身世，頓時把話咽了回去：
“這裏應該是原身遭遇怪物的死亡現場。”
眼珠轉動，視線四處飄，開始琢磨哪裏的血是原身的。
傑夫在血腥營地緩緩繞了一圈，回頭看看齊博，深吸口氣，開啟深海視覺。
他的呼吸停止了！
脈搏弱不可聞，明亮的琥珀色瞳孔蒙上幽暗的粘稠黑霧，喪失全部色彩。
無聲無息，黑稠瞳孔，宛若深淵惡魔。
視線掃過齊博，就像剝掉他的衣物，撕開他的血肉，將他的靈魂暴力扯出來，接受審視。
令人心底止不住的發冷，厭惡，深深恐懼。
“怪不得都傳獵魔人和怪物一樣恐怖，普通人麵對這雙瞳孔，跟麵對魔物沒什麽兩樣。”
齊博轉著心思，本能的躲開探查視線。
好在進入深海視覺，就像沉溺在萬米海底深淵，負擔很重，獵魔人也無法長時間維持。
傑夫很快就退出狀態，大口喘息，心跳慢慢恢複後，疑惑道：
“怪物的氣息似乎被處理過，幾乎沒有任何魔力殘留。”
隨後又在樹叢內外來回穿梭幾趟，奇道：
“帶鱗片的怪物，周圍倒是有很重的滑行痕跡，難道是蛇形怪物？”
獵魔人抬頭看看“當事人”，卻見其躲在一邊，無聊的撥弄樹上果實。
覺察到視線，齊博指著樹上一串串，外形像榴蓮，草莓大小的暗紅果實，問道：
“這能吃麽？”
“紅櫻果，外殼清脆，果肉酸甜多水，荒野常見的一種小水果。”
“真的？”
齊博聽得口水直流，折下一長串就要品嚐。
“隻要你不怕舌頭腫上兩三天。”
“我去，你把話一口氣說完啊。”
齊博瞪了獵魔人一眼，滿臉可惜的丟掉懷裏暗紅果實。
果串落地劈啪連聲脆響，汁液流淌一地，飄來淡淡的酸甜氣味。
“為什麽扔？
紅櫻果是一種常見味覺麻痹藥劑的基本原料之一，經常有藥劑師收購。
另外，酒精能去除果肉毒性，用來製作的果酒，非常解渴。”
“行吧，行吧。”
齊博連忙打斷獵魔人，雙手舉起又放下，表示自己認輸。
他明白自己被調戲了，歎口氣，主動說道：
“我複活後，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連我的名字，都是從別人口中聽來的。”
獵魔人點點頭，沒有繼續追問，轉而道：
“那就擴大搜索範圍吧，你也在周圍走走。”
兩人正要分頭行動，齊博忽然想起第四次死亡經曆，喃喃自語道：
“鱗片怪物？爬行痕跡？難道是那條沼澤蟒蛇？”
“怎麽，想起什麽了？”
獵魔人發現了齊博的異樣。
“那個，不知道有沒有用。”
齊博撓撓頭，不確定的說道：
“有個沼澤，離早上那什麽黑瘟條蟲巢穴不遠，裏麵好像有巨蟒之類的生物。
攻擊強，力量大，能瞬間將人拉進沼澤，致人死亡。”
“沼澤？”
獵魔人在追蹤齊博的足跡時，確實路過了一片沼澤地。
奇怪的是，這個營地是索托村最遠的哨點，而沼澤地卻在村子外圍，屬於村民活動範圍內。
而且，兩者雖然不說相距千裏，但也完全在不同方向，一在南邊，一個偏西。
沼澤的“巨蟒”，為什麽跑這麽遠襲擊守衛，而不是就近攻擊村民獵戶呢？
獵魔人皺起了眉頭，明亮的琥珀瞳孔微微閃動，陷入沉沉的思索。
“走吧，去沼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