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瑪蒂的歌聲
“你……你確定嗎?”路易莎問。
埃文用打賭的語氣保證道:“我很確定,那紙上明明白白地寫著呢,你都沒注意過嗎?”
“你怎麽知道的?你在哪見過這種赦免令?”路易莎還不死心。
“這個嘛……我以前有個老朋友,是一隻老山羊,其實也算不上朋友,不過是同屬於一個主人罷了。平日裏老實巴交的人,有一天實在受不了女主人的壓迫,突然暴起,用他的角頂傷了女主人,我那女主人罵他的時候提到過赦免令。當時她是這麽罵的,你聽著,我給你們學啊。”
埃文細著嗓子,滑稽地學起了那胖女人頤指氣使的腔調:“你這頭畜牲!你死定了,我發誓,我一定會把你送上刑場,將你燒死在銅柱上!我發誓!就是國王的赦免令也救不了你,那東西是給人用的,不是給畜牲用的!“
“就這樣,那頭母豬就是這麽說的,我當時就在旁邊,用我的狼耳朵把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埃文冷笑了一聲。
路易莎完全蒙了,呆呆地張著嘴巴,卻半句話也說不出來,自己馬上就要死了麽?她不甘心,她還沒能得到自由,甚至還沒有為此做過什麽努力呢!
沒想到自己沒有死在奴隸商人的皮鞭下,卻最終也隻是多活兩天,最終還是要背負著奴隸之名死在刑場上。
她甚至後悔當時為什麽要出手,為什麽要咬那個男人的胳膊,明明自己隻需要看著,等艾德裏安來就好了啊!可是,自己為什麽要動手呢?
夜越來越深了,監牢中越來越黑暗,並且開始向路易莎心中蔓延,吞噬著其中的光明與希望。
明明之前還信誓旦旦地提出要和艾米一起去死,如今卻……
給人希望,再把希望當著他的麵狠狠地撕碎,比一開始就沒有任何希望要殘忍的多,尤其是對於路易莎這種心中充滿了希望的人來說。
寂靜的黑暗中又響起了第三種聲音,那是路易莎小聲的抽泣。
瑪蒂生氣地質問埃文:“你為什麽要告訴她們這些,讓她們最後再留存些希望不好嗎?”
埃文卻說:“不不不,那張紙隻會讓她們心中充滿希望,我可不想讓她們明天沒有絲毫心理準備就被帶上刑場,那樣實在是太殘忍了。並且,在她們動手的時候就應該做好死的覺悟了,不是麽?”
“就像我,在頂撞女主人之前就已經做好準備來這鬼地方了。哦,這裏的氣味真是太糟糕了,對我靈敏的鼻子一點兒也不友好。”
“埃文,你就少說幾句吧。”艾米突然凶道,說完,她將路易莎攬進了自己的懷裏,讓她撲在自己的胸膛上,用手輕輕安撫著自己這個軟弱的姐姐。
“哦,好的,我可愛的貓咪小姐。”埃文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那個,兩位姑娘,”瑪蒂試探著問道,“我還不知道你們叫什麽名字呢?”
“我是艾米,她叫路易莎。”艾米淡淡地說。
瑪蒂安慰說:“路易莎小姑娘,事情如今已經這個樣子了,隻能是請你節哀順變。最後一天,雖然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還請你過的開心些好嗎?”
路易莎流著淚,隻是小聲地抽泣。
艾米本就是個不善言辭之人,也想不出話來安慰她,隻是說:“對啊,瑪蒂姐姐說得對,都最後了,就讓我們開心一些好嗎?”
瑪蒂突然靈光一閃,說:“來,姑娘們,我來給你們唱首歌吧。”
一聽這話,好不容易沉默了一會兒的埃文立刻又按耐不住了,他鼓著掌,叫好道:“好啊好啊,瑪蒂唱歌可好聽了,我們一起聽吧!”
瑪蒂一聽這個討厭鬼又來了興致,立刻罵道:“閉上你的嘴,堵上你的耳朵,我又不會唱給你聽!”
埃文笑嘻嘻地默不作聲了。
瑪蒂清了清嗓子,唱起了獸人古語寫成的,讚美大地女神的歌謠。瑪蒂的歌聲本就很好聽,在這黑暗的環境中更是猶如天籟之音。神秘古老的語言譜寫著神聖的讚美詩,瑪蒂夜鶯般的嗓子演奏著優美的曲調。
那古老的讚美詩講述著獸人的祖先上古時期在大地女神的指引下,與大自然鬥智鬥勇,開拓荒野的故事。
伴著時而悠遠深情、時而慷慨激昂的曲調,鑽入人的耳朵,流進人的心裏,如醍醐灌頂般洗滌著眾人的心靈,似一道光,照亮了艾米和路易莎的靈魂。
在一旁的角落裏,躺著那個奄奄一息的老獸人,聽著那古老的歌謠,似乎又回到了記憶中的故鄉。
在那裏,他們是自由的。
終於,老獸人眼含淚水,心懷滿足地在歌聲中回歸了大地女神的懷抱。
※※※
盡管瑪蒂在努力地在讓兩個女孩最後的日子盡可能地過的快樂些。
但有些人可不這麽想,這個有些人指的就是今晚在這裏值班的兩個獄卒。他們在牢房外擺了一個酒桌,掌著燈,此時正喝的高興。
那胖子已經顯露出一些醉態,他含糊不清地說:“我說老弟啊,你見到今天新來的那兩個奴隸沒有?”
那瘦子抿了一口酒,回答道:“我怎麽能沒見,你喝多了吧,那可是咱倆親自接收的,米勒長官還給我們兩個一人兩個金幣呢,我怎麽可能給忘了?”
胖子又喝了一口酒,露出一個醜陋的笑容,說:“我就知道你小子沒忘,那倆女孩多漂亮,比那個……那個狐狸還漂亮呢,怎麽,喜歡不?”
瘦子撇撇嘴,露出嫌棄的表情,有手指點著他,說:“你個老淫棍啊……”
胖子反而笑的更得意了。
“你忘了他比爾為什麽給咱金幣了?還不是要咱別難為那倆女孩?”
胖子說:“我當然知道,但是我跟你說啊,第一,這個比爾不是咱的頂頭上司。第二,這錢我聽到了,是裏麵這倆小畜牲的主人給的,它們的主人不過是個小餐館的小老板而已。第三,裏麵這倆犯的是死罪,明天就得拉出去燒死,這人一死,誰還知道?”
瘦子聞言,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一抬眼,問:“真的?”
“你瞧你這話說的,咱倆這關係,我還能騙你嗎?你就說你去不去?你不去我自己去了啊。”說著他就要起身。
瘦子見他這麽積極,連在考慮一下也顧不上了,忙說:“等等我,我也去!你小子別想吃……”
可是兩人剛一起身,就感覺一陣頭暈目眩,眼冒金星,踉蹌了兩步,雙雙趴到在地上,打起呼嚕來。
這時,酒桌旁漸漸顯現出一個人形的輪廓,這個輪廓漸漸清晰起來,變成一個真正的人,正是艾德裏安。
他一種看髒東西的眼神看著地上這兩個死豬一樣的家夥,歎了一口氣,心說:“收錢也不辦事,還惦記著那麽小的兩個女孩,真特麽惡心,幸虧我親自來一趟,要不兩個姑娘非這倆禽獸糟蹋了不可。我當初都拯救了些什麽人啊。”
艾德裏安握緊雙拳,有一種想一拳打死他們的衝動,但想了想可能造成的影響,緊握的拳頭還是鬆開了。
還是算了吧。
他悶哼一聲,冷冷道:“你們就這麽睡到明天吧,讓你們的長官好好看看你們是怎麽值班的!”
盡管他不想去碰這兩個家夥,怕髒了自己的手,但他還是俯下身,從兩個人身上摸索半天,總算摸索出了那四個金幣。
艾德裏安看著手裏的金幣,突然一愣,那軍官把錢全給他們了?沒自己留下兩個?他又聯想到兩個獄卒說過的話,心裏不由得對那個軍官升起一股感激之情。
“謝謝你了,比爾,雖然你沒幫上忙。”
做完這一切後,他轉身欲走,卻聽到身後的牢房裏傳出一陣飄渺的、似有若無的歌聲。
“是誰在唱歌?”
他總覺得這個歌聲似乎在那裏聽過,在哪呢?他將回憶的錄像帶向回撥去,在其中找尋著這首歌……
半晌,他終於響起來了,他在那個獸人村落中聽過它……
那一夜,艾德裏安在牢房的屋頂上坐了一整晚,直到東方的天空泛起魚肚白。
※※※
第二天,體態臃腫,挺著個大肚腩的警長在小胡子典獄長的帶領下,來到了監獄提人。
兩個人表麵上談笑生風,實際上在暗地裏較勁,誰都知道這兩人關係不好,盡管平時客客氣氣地,但背後都喜歡給對方下套子。隻是人們並不清楚兩人怎麽結的仇。
誰知道呢,也許隻是在某個高檔宴會上,愛好吹牛的警長先生不小心在講述自己的“英勇事跡”時傷了自尊心極強,且以“寬宏大量”出名的典獄長的麵子。
由於這次的事情特別典型,城裏決定給阿爾洛林的所有獸人奴隸來一個殺雞儆猴,這次的公審大會得搞得像模像樣才行。
所以這次兩位提犯人,警長和典獄長兩位平日裏隻會出現在演講台上的大佬都來了。
兩人一邊走相互嘲諷著,一路來到了牢房前。
典獄長擺擺手,示意手下開門。兩個獄卒立刻上前,將監獄那厚重的鐵門打開。
典獄長微微彎腰,麵帶微笑地做了個請的動作,警長抬腳就要往裏麵走。
但當門完全打開後,警長定睛一看,立刻笑道:“我說霍克先生,這就是你手下的工作態度嗎?”
“什麽?”典獄長往門裏一看,隻見兩個值班的獄卒雙雙趴在地上,呼呼大睡,嘴裏還說著夢話,旁邊就是雜亂的酒桌和兩個翻倒的椅子。
“這兩個家夥……”盡管典獄長已經很克製了,但還是氣得臉色發白,渾身發抖,連小胡子也跟著顫抖不已。
“給我把這兩個酒鬼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