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白頭偕老
秦爾卿想不通,也不願意去想。
兩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如同開在牆角的雙生花一樣,靠著彼此給的勇氣和溫暖生存下去。
可是,她忘記了,一葉雙生,雙生花中從來隻能有一朵花的存在。
所以,作為無用的那個程晚遙,必然會被舍棄。
她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她和程晚遙的感情變了,她對程晚遙太有信心。
她以為,她和程晚遙還能回到以前。
可是,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程晚遙也曾偷偷的躲在角落中,仰望著那個天人之姿的簡明深。
他不過二十歲的年紀,卻出奇的成熟,眉宇之間散發出來的邪氣,更是讓人癡迷。
而他偶爾的蜜糖,就足已經讓程晚遙願意拿命去換了。
所有的症結就在於簡明深一個人。
不過現在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她已經走上了仇恨的山巔。
退一步是萬丈深淵,往前走,也是龍潭虎穴。
更何況現在的她早就沒有了退縮的理由,在經曆那麽悲慘的事情之後,她根本就不能後退。
所以,無論是夏桑還是秦爾卿,都必須不畏艱難的往下走。
良久,她抬起頭,目光含淚的看著顧承珩,她說:“顧承珩,我們都沒有了後退的理由。”
顧承珩半蹲著,眼眸微眯,丹鳳眼中似有光華乍現。
他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朝她伸出了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掌。
“我知道,可是那又如何。但是眼前有一件事情更加重要,現在地上涼。”他的薄唇微微掀起,聲音清楚而明了。
秦爾卿眉頭一蹙,也說不清那是一陣什麽樣的感覺,就好像在陰暗的角落中,忽然有一束陽光照射進來,然後淤泥中生出了一朵潔白的小花。
那樣的感覺奇妙而又令人震驚,可是,她卻一點也不排斥。
秦爾卿的手腳已經被凍得麻木了,她僵硬的伸出手放在了顧承珩的掌心。
刹那間,一股溫暖便將冰冷的她給包圍了。
那樣熱烈的溫暖,漸漸的融化了她心中的冰峰,雪花落滿了她的頭頂,她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眼中好似有蓮花綻放。
顧承珩回握住她的手掌,將她從地上扶起來,他從手下中接過了一把黑色的傘,然後撐開在了頭頂。
大雪,寒風,一切都因為顧承珩的存在,而變得不存在。
她和他並肩而行,寒風呼嘯而過,雖然冷得她臉頰發紅,可是,這樣安逸寧靜的時刻,對於她和顧承珩來說都是格外的稀罕的。
秦爾卿望著身側的顧承珩眼神變得溫和起來,不似之前的尖銳和冷硬,安靜而又平和的目光,讓人從心底中喜歡。
他的薄唇輕抿成一條直線,骨骼分明的手指緊握著雨傘的手柄,偉岸的身軀站在她的身側,好像一座山,帶給她前所未有過的安全感和依賴感。
可是,縱然是厲害如斯的顧承珩,他卻還是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例如,尋回顧夫人的遺物。
例如,再也找不回夏桑。
例如……
想到顧夫人的遺物,秦爾卿眉頭一擰,她想起了今天簡明深說的話,正欲和顧承珩說的時候。
他卻忽然止步了腳步,手指著不遠處的掛滿了彩燈的聖誕老人,他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
“你相信真的有聖誕老人嗎?”顧承珩目光灼灼的看著那聖誕老人,忽然莫名其妙的說道。
秦爾卿一頓,什麽?
聖誕老人?
她順著顧承珩的目光看過去,隻看見一個聖誕老人的模型,眼神一黯。
“新年快要到了……”秦爾卿移開了目光,眼睛有些酸澀。
新年快要到了,也就證明了,她已經重生了快整整一年了!
“秦爾卿。”顧承珩聽見新年二字,眼眸微眯,喚道。
她應聲:“嗯。”
“新年,我可以許你一個願望。”他轉過頭,目光炙熱的看著秦爾卿。
這一刻,秦爾卿的眼珠子明亮得如同被水洗過的琉璃一樣,散發著淡淡的光輝。
“嗯?許我一個願望?”秦爾卿有些不解的看著顧承珩。
顧承珩避開了她的目光,眼神落在了雪地上,一字一句的說道:“機會隻有一次,你可要慎重的利用,不論什麽,我都會答應你。”
顧承珩的表情嚴肅,握著傘把的手指又緊了緊。
哪怕,這一刻,秦爾卿要他放她離開,他想,他也是不會猶豫的。
離開他,總比死了好。
離開他,好歹她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可是留下來,一切就真的很難說了。
秦爾卿偏過頭,嘴角勾起一抹燦爛的笑容,望著浩瀚的夜空,目光灼灼的看著顧承珩。
“願望嗎?我想看一晚的焰火。顧承珩你能做到嗎?”秦爾卿的聲音有一絲忐忑,像是熱戀中的少女,臉頰有些緋紅。
她還是夏桑的時候,在顧家每年的除夕之夜都會放煙火。
顧家的焰火,會放一整夜,從來不會停。
放煙火的時候,仆人是可以和主人一起的,所以那個時候是她和顧承珩放煙火,是不用顧忌什麽的。
隻有那個時候,她才會覺得,她和顧承珩不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不是卑微的仆人,他不是高貴的主人。
她和他是身份同樣平等的朋友。
於她而言,一年到頭,也就隻有那麽幾天的時間,是她最快樂的時候。
這個放煙火的習慣,直到她去北宮娛樂城之後,就再也沒有實現過。
她和夏桐已經窮的連飯都吃不飽了,哪裏還有多餘的閑錢去買煙火來放呢?
除夕夜,她和夏桐蜷縮在破敗的棚戶區中,兩個人望著那染紅了天空的煙火,看著繁華綻放。
眼中悲涼無限,好像整個世界都沉寂了下來。
隻剩下她和夏桐相依為命。
“你很喜歡煙火嗎?”良久,顧承珩抿著唇應問道。
他目光繾綣的看著秦爾秦,眼中似有月光傾瀉。
曾經,在他的記憶中,也有那樣的一個人喜歡極了煙火。
他答應過夏桑要為她一個人放一場煙火,可是,她終究是沒能等到他為她實現這個願望。
盛世煙火,換她笑靨如花。
秦爾卿一頓,眉眼微沉,目光平靜的看著他,說:“如若說喜歡煙火,倒不如說我喜歡繁華盛放之後的淒涼。”
顧承珩抿著唇,沒有說話。
“那你的願望可還真的是簡單。”良久,顧承珩若有所思的說道。
旋即,他話鋒一轉,目光凜冽的看著秦爾卿,說:“我以為,你至少該要求要我放你離開這裏。”
聞言,秦爾卿駐足,抬起頭,眼神炙熱的看著顧承珩。
離開他?
離開了他,她又能去哪裏呢?天下之大,可是卻再無她的容身之處。
片刻,她揚起唇角,淡淡一笑說道:“其實,我忽然發覺留在你身邊也沒有那麽的差。”
聞言,顧承珩忽然抿唇一笑,他扔掉了手中的雨傘,大手一攬,便將秦爾卿摟在了自己的懷中,他的手臂摟著她的纖腰,胸膛是那樣的寬厚溫暖。
秦爾卿一驚,雙手抵在他的胸膛上,雙眼如同小鹿般清澈的看著他。
“是嗎?”顧承珩眼神冷厲的看著秦爾卿,漆黑的瞳孔中綻放著點點星光。
“什麽?”秦爾卿條件反射的問道。
顧承珩眼角一勾,說:“是這樣嗎?留在我身邊還不錯?”
他目光灼灼的看著她的明亮的眼睛。
雪花飄落在他們二人的頭頂,四目相對的那一霎那。
她的眼睛中散發著柔和的光輝,他的眼神帶著曖昧的笑意,斜長的眼角微微上挑著,就像一隻慵懶的狐狸,那雙眸子始終半眯著,讓她總是感覺到壓抑,感覺胸腔裏的空氣在一點一點的被人吸幹。
話落,他摟住她腰身的手掌猛的一緊,瞬間,秦爾卿隻覺他溫熱的唇瓣便吻上了她的唇。
他的身上依舊還是那股淡淡的紫檀香,唇齒之間的溫柔讓人迷戀。
第一次,他的動作溫柔到了極致,就連秦爾卿自己都忍不住沉淪。
她的身體像是習慣了他的味道,做出了很誠實的舉動,直接接雙手環上了他的脖頸。
她同樣也用力的回應著他,將這個溫柔的吻加深。
她和他的腦海中都是一片空白,什麽都不去想,隻想好好的擁有彼此一番。
直到兩個人都快透不過氣的時候,顧承珩這才鬆開了她的手。
秦爾卿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空氣,故意避開了顧承珩的目光,她到底是個臉皮薄的人,自然是有幾分羞澀。
“別動——”顧承珩目光幽深的看著秦爾卿,出聲道。
“怎麽了?”秦爾卿當真頓住,目光不解的看著他。
怎料,就在此刻,他伸出了手臂,手指撫上她的頭頂,將她頭頂上的雪花拂去。
他那冷峻的眉眼中竟然露出一絲罕見的柔和,說:“頭發亂了。”
話落,他揚起手將她別風吹亂的耳發給別到耳朵後去。
他略帶溫熱的手指觸碰到她冰涼的耳朵,秦爾卿渾身一震,下意識的就要避開他。
他卻像預知了一樣,伸出手緊緊的攥住了她的手腕,讓她不再動。
秦爾卿的臉上早已經飛滿了紅霞,心髒也撲騰撲騰的跳動著,她甚至害怕心髒會突然跳出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顧承珩卻緩步走到雪地的另一邊,蹲下身,撿起了那把被他扔在地上的雨傘。
他撐起傘,和秦爾卿並肩而行。
“但願以後,你不會後悔!”顧承珩神色一冷,自言自語的呢喃道。
秦爾卿,不是他絕情狠心。他給了她選擇的機會,可是,她沒有選擇離開。
所以,秦爾卿,她的未來和以後便是注定的結局。
而她的結局,是由他一手書寫出來的。
他的步伐依舊沉穩,可是那緊攥著傘把的手指,卻是泄露了他的內心。